小巷牆里牆外的人都漸漸听清了。
王勇披了衣服出來看,就“嗷”了一嗓子。
滿巷子紙錢,吳家一共來了七口人,全部披麻戴孝,哭聲、罵聲連連。
王勇回到家里恨恨罵道︰“晦氣!真晦氣!我不把這個張阿妹弄走我就不姓王!”
他媳婦也幫腔︰
“就是,她要死了這巷子才能安樂!你想想辦法,把她弄走。她又不是咱們廠的人,那個張敏又不是吳建國親生的, 吳姍姍和吳軍的戶口早就調走了,廠里是不是得把房子收回去?那麼多人排隊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
“可是,吊死過人的房子,別人願意住嗎?”王勇問。
“哎呀,哪個老房子沒有死過人?!你說要是咱們家沒房子,現在有這麼個院子你住不住?”王勇媳婦問。
王勇點點頭︰“那倒是,那倒是。”
這會兒天大亮了,大家也都該起床了,臉都沒有洗就出來看熱鬧,牆頭上全是腦袋,巷子拐角處也站了一堆人。
見人來得差不多了,吳國茂開始拍門︰
“張阿妹你開門!躲是躲不過去的!出來說清楚!人是不是你逼死的!”
吳母走到巷子中間哭道︰
“我小兒子孝順人又老實,他這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才想著尋死啊!這個女人趕走了我孫子孫女就想著霸佔這個家、霸佔他全部錢,只知道錢錢錢,天天讓建國下了班還要打家具掙錢供她和她女兒大手大腳花!
前段時間我生病,我大兒本來不想麻煩他們,但是實在是家里沒錢,我就說,讓他們把我這老娘扔山里去,別花錢了,建國就和張阿妹鬧,拿了錢來給我治病我才能站在這里......
兒啊!要是知道我用了你的錢讓那個惡婆娘給逼死了,我寧願死的是我!我怎麼不一下就病死啊!我拖累你了,我的兒啊.......”
吳母哭得情真意切,牆上看熱鬧的人听得唏噓不已。
吳父接著哭訴︰
“我兒初五一早走的,昨天還是廠里通知的我們,你說她心里有沒有鬼?沒有鬼為什麼連我們吳家人都不通知!要是廠里不通知,只怕是悄悄埋了我們都不知道!”
牆上有人勸︰
“你們也別太傷心了!”
也有人道︰“是哦,去年不是鬧過嗎?喊打喊殺的,就不願意出錢給老娘治病,哪有這樣的兒媳婦,她家那個女兒在家時候穿金戴銀的可以花錢,現在老娘病了卻用不了,心真黑啊!”
“就是羅!去廣東打工隔不久就要老吳打錢,哪家的孩子這樣啊!”
“不是,我看就是張阿妹和張敏串通好的,要把老吳的錢全部擠出來,就怕他悄悄留給姍姍和小軍。”
“就是就是......”
一听有人回應,吳母哭得更起勁兒了。
吳老大家里一共三個孩子,除了吳順達,這兩個都比吳姍姍小,對二叔沒啥感情,就站在那里充數,隔一會兒被他們媽掐一把,被他們爹踢一腳,被他們哥搡一把就干嚎兩聲。
張阿妹在屋里已經听到外面的情況,哪里敢開門,吳國茂使勁推著門,推不開,他對兒子使了個眼色,兩人就朝那院門撞去,一聲巨響以後,院門被撞開。
吳家人沖進了院子,看熱鬧的人“呼啦”一下跟了過來。
張阿妹听到了動靜,從床上跳起來,死死抵住房門,吳國茂和吳順達兩人推門,吳順達弟弟沖出院門,找了塊板磚回去“ ”砸窗戶玻璃。
一聲聲脆響,圍觀的人都嚇了一跳。
屋里傳來了張阿妹殺豬般的哭喊聲。
宋瑩沒有忍住,穿好的衣服,嘴里啃著林武峰剛剛給她熱的花卷也來看熱鬧。
有人問她︰
“宋副主任,你光看熱鬧不管管啊!你可是工會的!要出了什麼事你可要負責的!”
宋瑩一看是個平日里就挺討人嫌的婦女,她就把那口花卷吞了下去,然後懟道︰
“老楊你什麼時候當的廠長我怎麼不知道?”
老楊一臉疑惑,就笑了︰“你說什麼啊,我能當廠長嗎?”
“那你沒當廠長,怎麼還能改我們廠里的崗位職責任呢?我是工會的又不是保衛科的,”宋瑩嗤笑一聲,“你那麼能干那麼熱心,你上啊!打破了你的頭就輪到我辦事了,我保證立即辦。”
“你真是的,關我什麼事?”老楊抽抽嘴角,縮回了頭。
“是啊!關你什麼事!大清早的話那麼多也不怕噎死!”宋瑩又一句丟過去。
“來來來,粥,不燙了,喝。”林武峰適時地出現,把搪瓷缸子遞給宋瑩,用這個盛粥有把手,適合看熱鬧時使用。
兩口子加李一鳴,三人站在院門口一口粥一口花卷,眼楮望著吳家。
黃玲一大早清就往這頭趕。
林武峰望著巷子口“呵呵”笑︰“看我說什麼來著,都熬不到中午的。”
宋瑩回過頭看到黃玲來了,忙招呼︰“吃了嗎?”
“沒呢!”黃玲應道。
李一鳴乖乖回廚房給端了粥和花卷出來。
宋瑩低聲介紹情況︰“姍姍和小軍沒出現,其他吳家人都來了,六點四十八分開始的。”
“哦,他倆沒來就行,給我急的。”黃玲這下安心吃早飯、吃瓜了。
牆上的人本來在議論紛紛,一看到黃玲進了巷子,立即閉了嘴,剛才那個老楊直接下了牆。
吳家門口不知道誰一句︰“打起來了!”
初四回來,兩人鑰匙丟了,門被踢壞了,這兩天也沒有人修,晚上張阿妹就是用櫃子頂著的,這會兒她頂著櫃子,櫃子頂著門,還真沒有那麼容易推開。
吳國茂和吳順達終于推開了一條縫擠了進去,吳家人跟著全部沖進了屋里。
但是看熱鬧的人沒有進院,就在院門口張望著。
一開始他們沒有打張阿妹,只要張阿妹賠錢,張阿妹跟瘋了似的咬人踢人,然後吳家人就動了手。
等保衛科的人到時,吳國茂、吳順達手上有牙印,吳母頭發披散,而張阿妹臉上沒有看到傷,都被打在身上,所以沒有人管她。
廠里的人、居委會的人也陸續到了。
後勤部的人看著宋瑩︰“宋副主任,你也不管管!這還見血了。”
黃玲和宋瑩非常同步地說︰“那你去啊!”
後勤部的人就“嘖”了一聲不再說話。
保衛科的人來了也沒有用,吳家人看樣子是想打持久戰,待在屋里就不走。
“這是我弟弟的房子,我可不走,我得替我佷兒佷女守著房子,還能讓這房子姓張不成!想都別想!” 吳建茂先說。
“就是,我兒子的房子我還不能住,你們再拉我一個試試。”吳母就往居委會的人身上倒。
“我叔叔的命都沒了,我們討個說法都不行嗎?按理,我叔是你們廠的人,她可不是,你們怎麼還站在她那邊呢!誰知道人是不是她殺的!”吳順達也道。
保衛科一看,確實,他們都是吳建國的親人,你沒事由趕人走的,他們只能說︰
“那別哭了,別鬧了,待就好好待著,再打起來我們就都帶走了。”
可是張阿妹怕挨打,她趁著保衛科的人出去時就一起跑了出去,干脆把家讓給了吳家人。
吳家人要個空房子干什麼,坐了半天沒意思,就走了,但是他們也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廠辦。
周懷蘭前線吃瓜,接著就躲辦公室里悄悄給小巷里的黃玲和宋瑩打電話。
吳國茂的二小子吳順全在廠門口說了句鬧肚子,然後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