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父被送到了病房。
醫生把莊超英叫到一邊。
“你父親頭上的傷還好,但是他本身中過風、血壓也非常高,現在風險很大,這些天要好好照顧。還有,感覺他缺營養,你們還是要給病人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別因為他行動不便就給他少吃減少排泄,這樣是不對的。”
醫生說完還有些不屑地掃了莊超英一眼,莊超英一愣,忙解釋︰
“沒有,醫生,我們不會這麼做的,我爸他很能吃的,一頓都要是一大碗米飯,我們只是沒給他吃那麼多肉,吃菜和雞蛋比較多。”
醫生皺皺眉,就道︰“行吧!沒有就好,我只是提醒一下。”
回到病房,莊超英對莊樺林道︰“不管怎麼樣,在病床上我們不能不管,你和向東先回去,明天你們倆來一個替我。”
“年底了我和向東哪里走得開,白天就讓媽照顧不就好了,晚上我們倆再輪,這樣大家都不用請假。”莊樺林出了個主意。
莊超英看向莊母。
莊母不耐煩地點點頭。
“要不是媽你干這些事兒,爸好好的也不會受傷!”莊樺林還很氣憤。
“關我什麼事!是你!莊樺林!要是你讓我們進家門還會有這事兒嗎?臉都給你丟盡了!”莊母回道。
“你居然還倒打一耙!哥,明天我和向東都不會來了,我要和他們斷絕所有關系!從此以後她不是我媽!”莊樺林果斷道。
“你還得清嗎?還?我生了你,你一輩子都還不清!”莊母冷笑一聲。
“放屁!我不還你拿我怎麼樣?”莊樺林可不是軟柿子。
“你敢,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那你現在就去死,我看你能不能變成鬼!你還和我杠?!我告訴你,你再來打擾我讓我不好過,等莊趕美回來,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他在哪里上班我就鬧到哪里,他和誰相親我就去對家把你做的缺德事給對方講得清清楚楚,免得對方往火坑里跳!”
一提到老三,莊母臉氣成了豬肝色,她也不甘示弱︰“那我也去你單位鬧!”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還真不怕你鬧!向東那廠是玲姐的,你敢去玲姐的地方鬧嗎?所以我大不了不上班,向東和鵬飛養我夠夠的!不像你,指著個屁也不是的牢改犯!
你沒有有用的兒子,我有有用的兒子啊!以後鵬飛在外地上班肯定會把我和向東接過去的,你啊!只怕是想來找我們也沒錢買車票!因為你的錢會被你的好三兒敗光!”
莊樺林不等她答話,又對莊超英說︰
“哥,我今天話放這里了,他們我不會再管,你就看著辦吧!但是你還是我哥,這一回你是肯定做不到兩頭好了,這回你要是不站在嫂子這邊,那我真瞧不起你,那你們還是離婚算了,別耽誤嫂子,她是個好人,是鵬飛半個媽。
反正我答應過嫂子了,只要我在那屋里住一天,我就不會讓他們住進去,就算你點頭讓他們住進去,我也不會同意,而且我會馬上告訴嫂子,看她會不會和你離婚。
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清醒一點,為了他們,丟了一個好老婆,現在還要再丟另外一個?你腦子是不是有病!我看最好也去看看醫生!
如果你真這樣做,那拜托你就和嫂子把婚離了,把房子給她和紅斌,你好好地去孝順他們還有弟弟,別來打擾旁的人,誰受得了啊!
原來我還以為你已經有長進了,掐住了他們,沒想到你還是這樣,哎,我都失望了,別說嫂子。”
莊超英愣愣地看著妹妹連珠炮似的一通說,心里百感交集。
“樺林......”他想勸來著,但是勸的話卻是說不出口,只能揮揮手,“你走吧。”
莊樺林頭也沒有回,領著向東就離開了病房。
“一個個的都是白眼狼!一起住怎麼了!我就偏愛趕美怎麼了!和弟弟爭什麼,我也沒有少你們的吃少你們的穿,你們是大的,幫扶一下弟弟怎麼了!弟弟要是好了,會忘記你們嗎?”
莊母氣得不行,還在那里叨叨。
“媽!別說了!”莊超英怒吼,“再說我也走了,你慢慢一個人照顧吧!”
“你滾!我照顧就我照顧!我靠得上你嗎?!錢錢沒有,照顧照顧圖不上,滾!”莊母罵道。
莊超英把手里的水杯往病床櫃頭上一摜,頭也不回地走了。
莊母沒有叫住他。
她靜靜坐在莊父的床邊。
這間病房里只有他們倆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莊父動了動,睜開了眼,張了張嘴,不知道是要水喝還是要東西吃。
床頭邊還放著剛才向東給他們打的粥,不過已經冷了。
這時,莊母開了口︰
“本來,還想著你能走兩步就留著領一份工資也好。可是你這幾個月又變成了老樣子,領那一點工資,我還得照顧你,如果老大不管我還得請老趙,又還要吃外面買的藥,根本剩不下多少......”
莊父“嗚嗚”叫著,一臉驚恐。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拿個枕頭把你捂死!那是犯法,犯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我還要等趕美出來團聚呢!”莊母輕笑一聲。
莊父好像放了心︰“都......給趕美......”
他說話已經和剛開始中風時一樣了,非常含糊,但是莊母卻是知道他在說什麼,就接了話︰
“那是當然了,就得給他!誰讓你要代替徐大慶來相親的!偏我爸媽還看上了你!你要是個有本事的我就認了,沒想到跟著你窩窩囊囊了一輩子。你以為我看上你了嗎?我壓根沒看上你!
對了,看在你沒有幾天活頭的份上,我有件事和你說......”
莊母像話家常一樣娓娓道來。
听莊母說完,莊父渾濁的眼楮瞪得巨大,整個眼球都突了出來,異常駭人。
莊母聲音不高,但是莊父卻是字字听得清清楚楚。
門外的莊超英也听得清清楚楚,剛才在醫院樓下坐了一會兒,他又有些心軟上了樓來,剛走到病房門口就听到了莊母的話。
他只覺得“嗡”地一聲,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腦中炸裂開來,幾欲令他眩暈,接著就是一陣惡心。
莊超英捂著嘴,跌跌撞撞地跑進了這一層的公共廁所,對著洗手池瘋狂地吐了起來。
廁所里沒有人,他靠著廁所污濁的牆慢慢滑坐到地上,咬著自己的手背,將嗚咽聲咬在了喉中。
他是親生的,而莊趕美,他的弟弟,居然不是莊母和莊父所生。
他的母親因為厭惡自己的丈夫,連帶著也厭惡他這個兒子。
莊母在一次外出公干時重遇初戀,因此懷上了莊趕美。
為了將自己培養成血包,他的母親天天在父親面前說他這不好那不好,弟弟這也好那也好,再加上他真的從小木訥而弟弟乖巧,所以父親也漸漸越來越偏向弟弟。
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弟弟活得更好。
他真是想不通,都是她親生的孩子,為什麼會這樣。
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直哭到腦袋昏昏沉沉。
這時,外面走廊里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有人喊道︰“十一床,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