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走上前，“夫人？”
吳夫人抬手一指，嬤嬤也抬頭看去。
正好瞧見一個比旁的孩子都還要矮一些的小娃兒站在門口，只見那小娃兒等在前一個後頭，兩只小手都握成拳，嘴里還嘀咕著什麼。
好容易等到前一個翻進了院子，那小娃立馬俯身抱住門檻。
也是同一時間，忽听有人喊了聲，“小冬瓜，翻門檻呢！”
男音中氣十足，還帶著絲玩味兒！
跟著門口那處又熱鬧起來，一群娃兒，不論大的小的，門里的還是排隊過門檻的，一起圍著那男子喊“阿爺！”
那男子就樂呵樂呵從懷里掏出一個荷葉包來，距離遠了，吳夫人跟嬤嬤也看不清那里頭包了什麼，就見一群娃兒都高興的又蹦又跳，有序的從那上頭拿一個往嘴里塞。
抱著門檻那小冬瓜最是無聊，仰著腦袋喊“阿爺”，那男子便塞了一個到小冬瓜嘴里。
再轉手將整張荷葉塞給個年紀稍大的男孩，叮囑了句什麼，又握拳給抱著門口的小冬瓜打氣，“加油，小冬瓜！”
說罷，竟自顧自進了院子。
這叫吳夫人不由笑出聲來，“我倒不知，原有這般做長輩的。”
嬤嬤也跟著笑起來，“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這長輩跟長輩固然也是有所不同的……”
吳夫人彎了彎唇，再看去，就見那男子已經快到月門，像是看到什麼，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手舞足蹈的。
吳夫人正疑惑著，便又看到個窈窕身影，正是今日去接他們回來的林嫦兒。
吳夫人眉心輕蹙，這男子？
又听男聲雀躍，“嫦兒，快來，爹給你摘了野葡萄，可甜可甜了！”
說著，獻寶似得，又從懷里掏出一個荷葉包來，雙手捧著遞過去。
被喚的人也極其配合，很是稀罕的摘了一顆先塞給那男子，轉手才摘了一顆給自己。
旋即院子里又傳來父女倆的笑聲。
“是不是很甜？”
“可甜可甜了，娘吃過了嗎？”
“那當然，怎麼能少了你娘的份？”
“那就好，咦，小寶咋還沒翻進來，爹，你說咱們的門檻是不是給換條矮點的？”
“不需要，小娃兒，翻著翻著就大了，等將來還能說上一句，我小時候可翻過這門檻，你說妙不妙？”
林嫦兒“哈哈”笑起來，“那就听爹的，不換了！”
掛在門檻上的小冬瓜，在身後的的小叔托了一把之後終于翻過了門檻，跟著一群小的便跟小狼崽似得“嗷嗷”叫著“嬸嬸”跑過來。
其中有一對孿生兄妹瞬間吸引了吳夫人的目光，“嬤嬤，豐兒在信里說的應該就是這倆孩子？”
嬤嬤到底上了年紀，眼神不似那般好了，實話實說，“夫人，老奴老眼昏花，看不清。”
吳夫人搖搖頭，豐兒曾讓人送了封密信給她，起初看他在心里說那姑娘門第低微，她倒是沒多想，但又說是個寡婦還帶著一雙繼子女。
她心里肯定是不願的，又說白老太太也在府上定居，心說如此這般，品性當是無大問題。
如今到了地方，那些不願似乎又消了幾分。
尤其是看到這一串的娃兒都圍著她，擺著小腦袋匯報著什麼。
她也不嫌煩听著，整個人身上仿佛都像渡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
嬤嬤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小主子再不受老爺待見，那也是吳氏主家唯一的嫡子，又是狀元之才，就算外放了，一介農女，如何堪配？
為此，一路上，夫人不知道跟那倆小子打听了人家多少回。
但她更知道，只要小主子心意不變，夫人總是會答應下來的。
就眼下接觸的情況來看，那林姑娘也是個拎的清的，自己何不幫一把？
見自己主子看的痴兒，戲言道︰“這般瞧著，林姑娘倒不像是辦學堂的，更像是辦了個慈幼局。”
吳夫人猛地回神，“什麼？”
嬤嬤道︰“您瞧，這村子里，無論是老的少的，都極其愛戴這林姑娘，夫人午憩時候，老奴擅自做主，去村上逛了一圈，這村上啊，凡是能開口的，就沒一個說林姑娘不好的，便是在甘蔗園那邊給堆肥的工人，提到林姑娘，那都是笑得露出牙花來的……”
吳夫人闔了闔眼，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的抬眸看著嬤嬤，“嬤嬤可不是隨隨便便夸誰的人，莫不是清豐這小子私下跟嬤嬤說過什麼了？”
嬤嬤忙擺手，這不是說她胳膊肘往外嗎？
真是要她老命了，“夫人，您這可冤枉死老奴了，老奴也不著急自辯，等見過了小主子，回頭夫人您得了閑，自個人去村上逛逛，看老奴是不是偏幫小主子來著。”
吳夫人見她這般一板一眼，又呵笑一聲，“這可不是我無端冤枉了你，叫你平日里寵他慣他……”
嬤嬤呵呵賠笑，“老奴就這麼一個小主子，不寵他寵誰？可老奴是什麼身份，老奴自個兒門清，小主子的婚姻大事，那是老奴能摻和的嗎？我的夫人呦，可別埋汰老奴了。”
吳夫人輕嘆道︰“嬤嬤何故妄自菲薄，你奶大了我，又幫我帶大了豐兒，怎知在風兒心里，你也是他的長輩？”
吳夫人比劃了一下，“他那麼點點大，便說要給你養老呢？”
嬤嬤笑，眼里閃著淚花，“我的婦人呦，那是小主子的玩笑話，您怎麼還當真了。”
吳夫人卻是一臉認真道︰“怎就是玩笑話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否則，我何苦叫你長途跋涉，跟著來，將來他若是不給你養老，我才不依呢！”
嬤嬤眼里的水光更盛，抬手用袖子壓了壓，“有夫人這句話，老奴這輩子便沒心疼錯人。”
吳夫人見狀，捏著帕子幫她拭淚，“好了好了，一會兒叫底下的娃娃見了，可要笑話你了。”
“吳大人叔叔來了，吳大人叔叔來了……”
正說著話，樓下又傳來喧鬧聲。
吳夫人探頭看，就見一青衫少年正從院門口走來，也就這麼一瞬，底下的娃娃已經將他團團圍住，少年則游刃有余的跟娃娃們說話。
一看場面，便知雙方有多熟稔。
吳夫人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眼中也不由泛起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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