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端著湯碗走到了早上麗娟和芹姐兩人坐過的位置,只見她們將各自領到的湯碗放在了倒扣著的鐵桶上,雖然進食速度依舊很慢,但看著她們嘴邊的油漬很明顯吃的津津有味。
在看到李霽走來後,麗娟自動朝芹姐這邊挪了挪,給李霽讓出了一些位置。
“芹姐,麗娟姐。”李霽跟兩人打了聲招呼,就將自己的湯碗一起放在了桶上。
“咦?到你們還有湯剩下?”
吃了點東西明顯狀態好了不少的麗娟看著飄著油花的湯,疑惑地問道。
“我看最後幾個人不是已經沒有了麼?”
李霽將湯碗朝她們那邊推了推︰“是呂工看我是新來的,又排到最後一個了,就把他留下準備自己吃的讓給了我。”
在听到李霽說道是呂工給的,她們倆若有所悟地對視了一眼,芹姐的臉上很明顯的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那個人渣!還是死性不改!”
“他沒讓你做其他事吧?”
麗娟放下了筷子擔憂地看了過來。
李霽搖了搖頭表示並沒有,同時催促著二人動筷子︰“沒事,你們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芹姐皺著眉,雖然還是覺得不太好,但那湯碗里的香氣持續不斷地往她們鼻子里鑽,想著就算厭惡呂工,但湯既然已經拿過來了,也沒有辦法還回去,倒不如繼續吃了。
“這……你真不吃?”
麗娟目光落在湯碗里,那飄著金色油花,和飄在湯里的肉片,再次問道。
“沒事,你們吃吧,我就吃點米飯就好了。”
她話落下,就見芹姐將筷子伸進了湯碗,夾出了一大塊帶皮的肉,放進了麗娟的碗里。
“麗娟,你多吃點。”
李霽注意到了那塊肉上帶著一片深色的印記,雖然肉片因為熱水的烹煮縮了不少,但很明顯那塊深色的印記形狀和之前那胎記男臉上的印痕一模一樣。
她端起碗借著碗和米飯的遮掩,壓抑下想要嘔吐的感覺。
很快,幾人將手里的飯菜都吃完,空碗被摞在了一起,周圍的人也還在休息,李霽就借著這機會,開始和兩人搭話。
“芹姐,麗娟姐,你們都來了多久了啊?”
許是吃得饜足了,芹姐也沒有最開始那樣的尖酸,語氣也正常了不少︰“我比麗娟早來這里兩三個月,到現在已經差不多一年多。”
“一年?這麼久了?”
“不然你以為下頭的礦洞開采清理起來這麼快的麼?”
李霽撓了撓頭︰“那倒確實是不容易,我今天下去還在感嘆呢,能把礦洞深處挖的這麼蜿蜒曲折,還有那麼多的岔路洞口,就像是個放大很多倍的螞蟻洞,一不小心還容易走錯路,開鑿礦洞的人確實費了很大一番功夫啊。”
芹姐和麗娟對視了一眼,說道︰“倒也不是,下面的路並不全都是我們開通的,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原本就在的,我們只是借勢拓寬出來能夠通過人和礦車的路而已。”
“你下去的時候也要小心,不是所有的洞口都能走通的,特別是那些被黑霧遮住的,也不知道你踫過沒有,有些洞口會把你帶到其他的地方,但其中也有一些只要進去就有可能把你帶進死胡同。”
“因為這些洞口被困死的礦工可不在少數。”
李霽適時地表現出了驚訝,她和小龍上午進入的洞口將他們送到的地方還算是有出口能回到正路上的,但如果當時的他們進入了芹姐所說的死胡同,那他們就依靠兩個人,是絕對無法找到出路的。
她急忙問道︰“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辨認出那些洞口去到的是死胡同呢?不瞞你們說,我上午在通道里走,被一輛沒有軌道的礦車追著,跌進了一扇黑霧門,索幸最後還是沿著頭頂的電線找到了出路。”
“你說你還踫到了沒有鐵軌的礦車?”
這回輪到麗娟震驚了。
李霽點頭︰“那礦車就像是長了眼楮一樣,即便我跑進了岔路,它也追著我過來,明明礦車里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怎麼開的。”
“雖然我在這里時間很長,但是也只听說過零星幾次出現這個礦車——不,應該說最開始這個礦車就一直在礦洞里面徘徊了,那並不是我們放下去的……”
什麼意思?
那輛礦工在地下通道里徘徊的時間比礦產公司入駐這里還要久遠?
不應該啊,那礦車和有鐵軌的礦車形狀是一致的,也就是說不會是距離現在很遙遠的過去就放進去的——
也就是說,在呂工所隸屬的隊伍來這里前,就有人在下面開展過采礦的工作了,現在這一支隊伍是第二批,甚至是第好幾批現代化開采隊伍了。
那之前的人呢?
他們是開采完了離開了,還是遭遇了什麼全軍覆沒了?
“就連開采礦石的礦洞,那門口的木頭支架其實也是原本就有的,似乎是那些礦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生長出新的礦石,所以又要重新開采。”
李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很快她又提出了新的話題。
“其實有一點我還是不太理解,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問。”
“什麼問題?”
李霽轉頭看了一圈零散地坐在營地各處休息的礦工,有些人甚至拿晾衣撐插在地上,支著麻袋搭了個遮陰篷。
“礦井下的工作其實也沒有那麼累,營地地飯菜給的也挺夠的,為什麼大家都看上去這麼瘦弱……這是我從上午就一直不太理解的事。”
她話音落下,就看見麗娟低下了頭,就連芹姐都轉開了臉,看向了別的地方。
“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嗎?啊,沒事,那就當我沒有問吧……”
“也沒有什麼不方便,只是……”芹姐轉了回來,看著這個身形勻稱,臉上還有些肉肉的小女生,嘆了一口氣,“你確定你想知道?”
“……”
“其實很多人剛來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只是在井下工作的時間長了,就發現所有人都開始變瘦,哪怕吃得再多也阻止不了這個趨勢。”
“你能想象,在來這里工作前,我還是穿大碼女裝的嗎?”
李霽看著面前顴骨突出,伸出的手臂細得別說贅肉了,感覺肌肉都不剩多少的人,搖了搖頭,表情驚愕。
“這都是和著礦洞里的某個東西有關。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操作的,但是在這下面工作時間越長,初始體重越大,反應就越明顯。”
“所以您早上的時候才會勸我盡快離職?”
芹姐沒有回話,但是她眼神中卻很是明顯地表現出了“你說呢”的意思。
李霽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無奈地笑了笑︰“可是我簽了合同,要是沒到期就辭職可能會要賠錢……”
“算了,反正你已經下過井了,現在再說也來不及了。”
芹姐擺了擺手︰“在礦區久了,也不是沒有看到過,發現自己不對勁之後想要逃走的人,但是只要他們離開了礦區……具體一點的話,就是幾根電線桿圍成的區域以外,都會瞬間變成人干。”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想怎麼說才不嚇到李霽︰“就是只有一層干枯的皮,包裹著脆得一拍就碎的骨頭,全身不剩一點油水的干尸。”
李霽皺眉,似乎還是被嚇到了一樣。
芹姐站起身,順手攙起了麗娟,拿起疊在一起的碗盆︰“好了,離下午開工還有二十幾分鐘,你可以去宿舍里歇歇。”
她們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住轉身︰“記得一個人在房間里的時候把門鎖好了,如果姓呂的來找你,你不要開門。”
看著她們走遠的背影,李霽眯起了眼楮。
她們應該還有沒說的事吧。
首先是那個“干尸”,她的形容是,體內水分和油脂都被抽干,皮膚皺縮骨骼松脆,但是體內的肌肉又去了哪,是在礦井里面被消耗掉了麼?
而且,剛剛那胎記男即已被分解炖湯,但是那廚子周圍卻沒有血跡,只有油漬,也就是說,這些礦工體內沒有正常的血液,他們的血又去了哪?
此外,她沒有告訴二人之前在電梯里看到生下孩子的兩個女工,那時候的女工們明顯是有血液的,但為什麼男性礦工又沒有血了呢?
最後,同樣身為礦工,看著剛剛還和自己說話的人片刻之後就變成了食物,這些礦工不僅沒有物傷其類,反而爭相分食,他們似乎也已經不是普通的“人”了,這些變化又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
這些疑問究竟是她們也不知道還是故意隱瞞?
李霽緩緩轉身,隨後看向了漆黑的礦井口,若有所思的抿起了嘴。
或許一切都和那礦井有關,希望之後能從中獲得更多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