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加鞭趕到府城時,天剛蒙蒙亮。分店門口果然站滿了官差,封條醒目地貼在門板上,幾個伙計被捆在旁邊的柱子上,臉上帶著傷。陳皓翻身下馬就沖過去︰“你們憑什麼抓人?俺的酒絕不可能有毒!”
為首的官差冷笑一聲︰“是不是有毒,可不是你說了算!甦小姐現在還在昏迷,她貼身丫鬟說了,昨天晚上就喝了你們送的荔枝酒,除了你們,誰還能害她?”
“俺要見甦小姐!要驗酒!” 陳皓怒視著他,“要是驗出來酒里沒毒,你們就得放了俺的人,給俺分店解封!”
“哼,嘴挺硬。” 官差揮手道,“帶走!見了甦老爺,看你還怎麼狡辯!”
被押著往甦府走的路上,陳皓心里翻江倒海 —— 甦小姐雖然刁蠻,卻不是個會害人的,到底是誰要借她的手來整自己?縣太爺?還是京城那些看不慣自己的權貴?
甦府里一片愁雲慘淡,甦老爺坐在正廳,眼下烏青,見到陳皓就拍著桌子站起來︰“好你個陳皓!俺女兒好心幫你,你居然恩將仇報,在酒里下毒!要是她有三長兩短,俺定要你償命!”
“甦老爺息怒,” 陳皓拱著手沉聲道,“俺敢以性命擔保,送來的荔枝酒絕無問題。能否讓俺看看甦小姐,再驗驗剩下的酒?”
這時,一個穿著長衫的大夫從內院走出來,搖著頭嘆氣︰“甦老爺,小姐脈象紊亂,五髒像是被什麼東西蝕過一樣,怕是…… 怕是凶多吉少。那酒俺也看過了,確實有股怪味,不像是正經釀酒的法子。”
陳皓心里一沉︰“大夫,能否讓俺看看那壇剩下的酒?”
被帶到偏房,果然看到那壇荔枝酒放在桌上,封口已經被拆開。陳皓拿起酒壇聞了聞,眉頭瞬間皺緊 —— 除了荔枝香,還有股極淡的杏仁味,這是…… 砒霜!有人在酒里摻了砒霜!
“這不是俺們送的酒!” 陳皓猛地抬頭,“俺們的荔枝酒封口用的是紅布繩,上面還印著皓記的戳,這壇酒的繩子是藍的,戳記也不對!”
甦老爺一愣,連忙讓人拿來其他幾壇沒開封的酒,果然如陳皓所說,封口的繩子和戳記都不一樣。
“這…… 這是怎麼回事?” 甦老爺的臉色變了。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突然哭喊著跑進來︰“老爺!小姐醒了!她說是…… 是萬富貴的人在酒里加了東西!”
陳皓心里咯 一下 —— 萬富貴不是被關在大牢里嗎?怎麼還能派人出來害人?
甦小姐被扶出來時臉色慘白,氣若游絲︰“爹…… 俺昨天喝了兩口就覺得不對勁…… 隱約看到…… 看到萬富貴的貼身小廝在窗外晃…… 那酒…… 不是原來的酒……”
真相大白,官差們面面相覷,甦老爺更是又驚又怒︰“好個萬富貴!居然敢在牢里搞鬼!來人!去大牢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皓松了口氣,正想說讓放了自己的人,卻見甦小姐突然咳了幾聲,指著他虛弱地說︰“陳…… 陳皓…… 俺有話跟你說…… 單獨說……”
眾人退下後,甦小姐拉著他的衣袖,眼里閃著異樣的光︰“俺知道…… 是誰放萬富貴出來的…… 是……” 話沒說完,她突然眼楮一翻,又暈了過去。
大夫急忙上前診治,過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不行了…… 小姐體內的毒已經侵入心脈,回天乏術了。”
甦老爺頓時哭倒在地,陳皓站在原地,後背沁出冷汗 —— 甦小姐想說的是誰?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斷氣?這背後到底藏著多大的陰謀?
更讓他心驚的是,門外突然傳來官差的大喊︰“不好了!大牢那邊傳來消息,萬富貴…… 萬富貴死了!”
死了?陳皓猛地抬頭,看向窗外沉沉的天色,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 —— 萬富貴一死,所有線索都斷了,而甦小姐臨終前想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萬富貴死了?
陳皓只覺得後脖頸子一涼,像被潑了桶冰水。他猛地轉身看向門口,官差正慌里慌張地往里闖,靴子底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甦老爺!陳老板!大牢那邊說…… 萬富貴是被人毒死的!嘴角還掛著黑血,跟…… 跟小姐的癥狀差不多!”
“什麼?” 甦老爺從地上爬起來,錦袍前襟皺成一團,“剛查清是他害了小女,他就死了?哪有這麼巧的事!定是有人殺人滅口!”
陳皓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萬富貴死得太蹊蹺,偏偏在甦小姐要說出幕後之人時斷氣,這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操盤,而且對方的手顯然能伸到大牢里。他突然想起縣太爺祝壽時那陰陽怪氣的笑,心里咯 一下 —— 難道是他?
“甦老爺,” 陳皓沉聲道,“現在不是追究誰殺人滅口的時候。萬富貴一死,線索全斷了,得趕緊查清楚他是怎麼從牢里傳出消息,又是被誰毒死的。”
正說著,府城知府帶著捕頭匆匆趕來,官帽上的翎子都歪了︰“甦老爺,陳老板,這事蹊蹺得很!萬富貴被關在死牢,除了獄卒誰也接觸不到,怎麼會突然被毒死?”
捕頭上前一步,手里捧著個沾了黑漬的瓷碗︰“大人,這是從萬富貴牢房里找到的,碗底有殘留的藥渣,聞著有杏仁味,像是砒霜。”
陳皓湊近聞了聞,眉頭擰得更緊︰“不止有砒霜,還有硫磺的味道。這不是普通的下毒,像是…… 特制的毒藥。” 他突然想起李芊芊釀藥用的硫磺,心里一緊 —— 芊芊懂這些,或許她能看出門道。
“知府大人,” 陳皓道,“能否讓我帶點藥渣回去?我內子懂些藥理,說不定能看出什麼。”
知府猶豫了下,點了點頭︰“也好,多個人多份線索。不過陳老板,在查清之前,你還不能走,得隨我回衙門待著。”
被軟禁在知府衙門的偏院時,天已經擦黑。陳皓坐在窗邊,手里捏著包藥渣的油紙包,心里全是李芊芊的影子 —— 她現在肯定急壞了,新婚夜獨守空房,還要擔心自己的安危。他摸了摸胸口,那里還揣著她塞給自己的繡帕,上面繡著對戲水的鴛鴦,針腳細密,能想象出她低頭刺繡時認真的模樣。
正想得入神,窗紙突然被輕輕捅破個小洞,一根細竹管伸了進來。陳皓心里一凜,抓住竹管往外一拽,外面傳來熟悉的低呼︰“夫君!是俺!”
是芊芊!他連忙打開窗戶,李芊芊穿著身灰布短打,頭上還裹著塊布巾,顯然是偷偷跑出來的。她手里拎著個食盒,眼里又紅又腫︰“俺听柱子說你被關在這里,就…… 就想辦法混進來了。”
陳皓一把將她拉進來,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這里危險!”
“俺不放心你。” 李芊芊打開食盒,里面是熱騰騰的饅頭和一碗炖肉,“快吃點,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她的指尖踫到他的手背,冰涼的觸感讓陳皓心里一疼 —— 定是一路急著趕來,凍著了。
“先別吃了。” 陳皓把油紙包遞過去,“芊芊,你看看這個,萬富貴就是中了這個毒死的,你懂藥理,能不能看出什麼?”
李芊芊捏起一點藥渣,放在鼻尖仔細聞了聞,又用指尖捻了捻,眉頭漸漸皺起︰“這里面除了砒霜和硫磺,還有一味…… 像是曼陀羅花粉。這三種東西混在一起,毒性會翻倍,而且發作得快,很難救。” 她突然抬頭,眼里閃著光,“夫君,你看這硫磺的顆粒,比咱們平時用的粗很多,像是…… 像是礦上直接采來的,沒經過提純。”
陳皓心里一動︰“安溪縣附近只有黑風嶺有硫磺礦,而且那里的礦一直被縣太爺的小舅子把持著!”
“縣太爺?” 李芊芊捂住嘴,“難道是他害死了萬富貴?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說不定萬富貴知道他的把柄,” 陳皓道,“他先利用萬富貴害我,再殺人滅口,一石二鳥。” 他突然想起什麼,從懷里掏出那塊繡帕,“對了,芊芊,你這繡帕上的線……”
李芊芊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突然 “呀” 了一聲︰“這線!俺用的是甦家送的絲線,說是京城特供的雲錦線,上面有股淡淡的檀香。那天甦小姐來的時候,俺看到她丫鬟的帕子上也有這味道!”
陳皓拿起繡帕聞了聞,果然有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和藥渣里的味道截然不同。他心里突然冒出個念頭︰“芊芊,你再仔細看看藥渣,有沒有可能…… 這毒藥不是下在酒里,而是下在別的東西上?”
李芊芊重新檢查藥渣,突然指著一粒細小的縴維︰“這是…… 絲綢的縴維!而且上面也有檀香!”
絲綢?檀香?陳皓的眼楮亮了︰“甦小姐最喜歡穿雲錦做的衣裳,萬富貴牢房里肯定有她送的東西!毒藥是涂在絲綢上的,接觸皮膚就會中毒!”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知府的聲音響起︰“陳老板,方便進來嗎?”
陳皓連忙讓李芊芊躲到床底下,剛整理好衣服,知府就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封信︰“陳老板,這是在萬富貴牢房的床板下找到的,上面寫著‘黑風嶺倉庫,初七’,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初七?明天就是初七!陳皓的心跳瞬間加速︰“大人,這說不定是萬富貴藏東西的地方!咱們明天去黑風嶺看看,說不定能找到證據!”
知府沉吟片刻︰“也好,死馬當活馬醫。不過你得答應我,要是找不到證據,你還得回來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