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默與尉遲寶琳,被分到了“甲字班”。同班的還有李象,以及幾個身份較高的子弟,也有幾名天資極高的平民孩子。
第一堂課,自然是經學,而且還是魏叔玉編寫的《三字經》。
國子監老博士捧著《三字經》,臉上的表情格外怪異。
他之所以答應來長安學堂,就是因魏駙馬編寫的《三字經》。
作為啟蒙的書籍,它的確配得上‘經’字。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老博士照本宣科,準備先來個下馬威,鎮住這群身份不凡的皮猴子。
誰知剛開了個頭,程處默就打了個響亮的哈欠。
老博士臉色一沉︰“程處默!課堂之上,成何體統!”
程處默混不吝地撓撓頭︰“先生,學生一听見背書就想睡覺。”
老博士氣得胡子直抖︰“放肆!程處默你…”
尉遲寶琳在一旁幫腔︰“就是啊,老夫子…寶琳每次背書像得了瞌睡蟲,一點精神都沒有。”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課堂里頓時發出一陣壓抑的低笑。
老博士面紅耳赤,正要發作,卻見魏叔玉不知何時倚在門口。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
老博士硬著頭皮,繼續教他們背一段《三字經》。
等大部分人背得差不多,老博士開始引經據典,闡述那段文字的意思。
奈何程處默和尉遲寶琳根本听不進去,開始在下面擠眉弄眼。
“混賬,你倆在做什麼??”
就在這時,李世民大踱步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一群大臣。
怒斥完後,他將李象書桌上的教材拿起來。
等他看完《三字經》里的內容,李世民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都炸了。
“玉…玉兒,這…這本《三字經》是你寫的嗎?”
魏叔玉臉上倒是挺厚,他聳聳肩道︰
“不就是一本教材嘛,父皇您用得著大驚小怪的!”
這時房玄齡、魏征、蕭 等人,都看清楚《三字經》里的內容。
頓時。
他們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三觀都快要崩塌了。
妖孽!
好妖孽的魏駙馬,作的啟蒙書籍都能流傳千古。
“行了,你們別一驚一乍的,還能不能讓夫子教學。”
“額…”
我尼瑪。
堂堂帝國皇帝,竟然被混小子給嫌棄了。
李世民還能說什麼,只得帶著大臣們站在外面。
魏叔玉沒看程處默兩人,對老博士拱了拱手,然後面向所有學生。
“大家剛來學堂,很多東西不懂很正常。但不得擾亂課堂紀律,要用心听夫子講課。”
說完他走到程處默面前︰
“處默,你與寶琳哥好好听講。明天復述課,由你與寶琳一同完成。”
程處默一愣,“啥?明天讓我跟寶琳做夫子?”
“有什麼問題嗎?”
魏叔玉笑著繼續道︰
“你不會真以為,你倆來長安學堂,只是混日子吧?”
程處默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玉哥兒,你…你也太會折騰人了吧。”
魏叔玉沒理他,轉而看向尉遲寶琳︰
“寶琳你覺得溫書想睡覺,是不是因為光是死記硬背,根本沒去想這道理用在哪兒?”
尉遲寶琳猛點頭。
“那好,下午的格物課,我們不用書。我帶你們去匠作坊,親手做個水車模型。
做完之後,你們想想以前讀《論語》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句,看看是不是比干巴巴念書有意思?”
學生們頓時來了興趣,連程處默和尉遲寶琳都睜大了眼楮,讀書還能這麼玩?
老博士在一旁听得若有所思。
經學課的後半段,氣氛竟然活躍了不少。雖然程處默和尉遲寶琳依舊坐不住,但至少開始思考“為什麼”了。
下午的格物課,果然如魏叔玉所言,設在了一個臨時搭建的大工棚里。
木材、工具、簡易的圖紙一應俱全。
教課的是一位頭發花白、手上滿是老繭的老工匠。姓墨,學生們稱他墨先生。
墨先生話不多,直接演示一遍水車的基本原理和制作要點,然後就讓學生們分組動手。
這下可熱鬧了。
勛貴子弟們大多五谷不分、四體不勤,拿著鋸子歪歪扭扭,錘子砸到手指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平民學子中倒有不少人手巧些,但面對這種“奇技淫巧”,同樣有些束手束腳。
李象年紀小,跟在程處默和尉遲寶琳一組,兩人毛手毛腳,差點把模型搞散架。
魏叔玉背著手在各組間穿梭,不時指點一二,但絕不代勞。
“發力不對,手腕要穩。”
“這里榫卯結構想想墨先生怎麼做的?”
“組員之間要配合,不是瞎忙活。”
程處默忙得滿頭大汗,嘟囔道︰“玉哥兒…呃,老師,讀書人學這個干嘛?”
魏叔玉拿起一塊木料︰
“水車能灌溉農田,省時省力,多產的糧食能養活更多人。讀書為了明理,明理為了治國惠民。
不懂這些實實在在的惠民之技,如何制定出好的政策?難道光靠嘴說,地里就能自己長出糧食?”
他看向停下手听講的學生︰
“格物致知。不接觸、不研究這些萬物之理,哪來的真知?
將來你們無論是為官一方,還是管理家業,懂得這些才不會被底下的人糊弄。才能真正知道民生疾苦,做出正確的判斷。”
學生們沉默著,眼神卻有了變化。
尤其那些平民學子,他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這些“賤業”在駙馬爺眼里,竟然和聖賢書有著同等重要的地位。
上午的課程結束,學生們帶著滿身的木屑和疲憊,三三兩兩地走出學堂。
但每個學生的眼里,都閃著一種新奇的光彩。
學堂對面的一處茶樓雅間,李世民和房玄齡、魏征等人,將上午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這成何體統!”
魏征看著渾身髒兮兮、甚至掛了彩的勛貴子弟,頗有些痛心疾首。
“君子遠庖廚,何況親身操持賤役!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房玄齡卻捋著胡須,目光深邃︰
“陛下,玄齡倒是覺得,魏駙馬教書方法雖看似離經叛道,卻或許暗合大道。
讓將來可能掌權的子弟知曉物力維艱、民生不易,未必是壞事。”
李世民看著魏叔玉最後走出學堂,正被一群學生圍著問問題,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他哼笑一聲,眼神卻頗為復雜︰
“這混小子,總是能給朕‘驚喜’。也罷,就讓他折騰去吧。
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遛才知道。或許…他真能給朕遛出幾匹,不一樣的千里馬來。”
停頓了一下,李世民的聲音低沉下來︰
“只是長安城里的風言風語,怕是又要起來了。你們幾個盯著點,別讓唾沫星子把剛冒芽的新苗給淹死了。”
房玄齡和魏征對視一眼,齊齊躬身︰“臣等明白。”
“走吧,朕已經聞到了香味,去看看學堂的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