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燕城王府。
李佑怎麼都沒料到,沒啥用處的年畫,竟然也被牧民與士卒們一掃而空。
“殿下,現在離年關還有一個月,能不能讓關內再送些物資過來?尤其是那年畫,看起來格外有年味。”
李佑掃了眼權萬紀。之前李佑挺不喜歡他,總覺得他很有些假。
權萬紀之前是御史台的御史,喜歡逮著別人的過錯不放過,朝廷的官員都挺煩他。
李世民沒法子,就將他打發到漠北,讓他當了王府的長史。
“孤也沒想到哇,年關將近,龐大的商隊帶來的物資,竟然賣得如此之快!”
不怪李佑沒料到,就連所有人都沒預料到,包括魏叔玉。
剛開始。
草原上的牧民和戍卒們,對年畫那玩意並不感冒。
一張紙,畫著幾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又不能吃又不能穿,貼帳篷上還嫌漏風呢。
更何況,許多牧民延續游牧習慣,居無定所,貼年畫顯得多此一舉。
然而。燕王府的大力推廣以及“燕王令”所帶來的震動,讓年畫的命運發生了轉折。
定居點內。
一些率先安頓下來、接受唐化管理的牧民,以及那些分了草場、生活逐漸穩定的戍邊將士家眷,開始嘗試著購買。
“听說這是大唐皇帝陛下都用過的‘神畫’,能闢邪呢!”
“才五文錢一張?一頭羊能換一大堆呢!買幾張試試看唄。”
“你看這秦將軍,畫得多威武!貼帳篷門口,狼崽子都不敢來!”
“程將軍這模樣,晚上看了是做噩夢還是防噩夢啊?哈哈哈…”
“管他呢,圖個新鮮,听說長安人都搶著要呢!”
…
價格低廉,圖案新穎。再加上“皇帝同款”的神秘光環,以及一點點從眾心理,年畫迅速在草原上流行起來。
雖然牧民們的帳篷不適合貼畫,但他們有的是辦法。
有些貼在帳篷內的支柱上,有些貼在存放貴重物品的小箱櫃上。
甚至有人別出心裁,用木板固定好立在帳篷門口,儼然成為移動的“門神”。
而真正讓年畫需求暴增的,是那些戍邊將士。
他們大多已在燕城,或各定居點分配固定的磚石房屋,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與大門。
來自中原的他們,天然對“貼門神”這一習俗有歸屬感。
如今有現成的、畫著當世名將的年畫,價格又如此便宜,豈有不買之理?
更何況,畫上的人是他們敬仰的統帥,是和他們一樣在邊疆浴血奮戰過的英雄!
貼上這些畫,不僅是為了闢邪。
更是一種榮譽的象征!
一種與大唐緊密相連的心理慰藉!
如此一來,燕城倉庫里堆積如山的年畫,以驚人的速度賣得精光。
負責此事的文吏,不得不再次找到燕王李佑。
“殿下,年畫斷貨有幾天啦,好多牧民與士卒想要買年畫。
是否讓公主府的商隊,下次多運些來?或者…咱們自己在漠北設立印坊?”文吏建議道。
李佑看著各地定居點送來的報告,上面不僅寫著年畫銷售一空,還附帶大量采購其他年貨的需求。
他揉了揉眉心,又是高興又是頭疼。
高興的是玉哥兒弄出來的東西,果然無比的厲害。它們迅速被漠北接受,無形中增強了唐文化的向心力。
頭疼的是王府內帑,剛因采購大量過冬物資和書籍而縮水。
印坊可不是說開就開的,投入巨大。
李佑迅速做出決定,“自開印坊暫且不急,先讓王朝年前趕緊運批年貨過來。
另外傳令下去,鼓勵草原上的牧民定居。凡在定居點內修建永久房屋者,燕王府給予一定的羊票補貼。”
李佑敏銳地意識到,年畫這類東西的流行,必須建立在定居生活的基礎上。
推廣牧民們定居,不僅能更好地控制草原,也能更快的將牧民們融合進大唐文化。
等他們接受大唐文化,中原王朝將永遠控制住漠北,更不會遭受漠北的傷害。
…
臘月二十三,小年。
燕城第一所學堂正式落成。雖然天氣寒冷,但學堂內外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許多牧民和士卒帶著孩子,從百里之外趕來,就為親眼看看不要錢就能讀書的學堂。
學堂的大門上,赫然貼著秦瓊、尉遲恭、程咬金、張士貴四位“門神”的年畫。
在漠北蒼茫的天空與雪地映襯下,那鮮艷色彩和威猛形象格外醒目,仿佛正在守護著這片土地上的希望。
李佑站在學堂門口,看著那些衣衫各異、面色黝黑卻眼神熱切的孩童。
再看著他們父母臉上混雜著期盼、敬畏與喜悅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他想起魏叔玉信中的話︰
“…教化之道,始于蒙昧。文字之利,甚于刀兵。讓胡漢孩童同室而學,同習唐文唐語,久而久之,何分彼此?此乃千年大計,望佑弟勉力為之…”
“玉哥兒你在長安輕描淡寫,卻給我出了個好大的難題,也是指了條明路啊…”
李佑低聲自語,隨即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臉上露出堅定的笑容,大步走向那群未來的漠北唐人。
玉哥兒實在是深謀遠慮吶,他不僅在肉體上清除胡雜,更在經濟與文化上融合漢人與胡女生下的孩童。
他相信等這批人成長起來,草原上再也沒有突厥、薛延陀、契丹、 等胡雜。
到時候廣袤無垠的漠北,將永遠屬于中原王朝!
寒風依舊凜冽,但燕城內卻充滿前所未有的熱鬧與生機。
年畫、學堂、逐漸增多的定居點…這一切如同星星之火,正在廣袤的漠北草原上悄然蔓延。
魏叔玉和李佑都未能完全預料,這些看似微小的改變,正潛移默化重塑著漠北土地的未來。
而遠在長安的魏叔玉,收到李佑描述漠北情形的回信時,他笑得格外的暢快。
提筆寫下新的建議︰“…可試印帶有簡單漢字和圖畫的年歷,教民計時而作…”.
等他回完信,又有些頭疼的將王寶召過來。
“駙馬爺,您找我??”王寶的語氣顯得格外的謙卑。
對他而言,魏叔玉完全是他的恩人。
古代將人分為士農工商,商賈的地位最低賤。他們生出來的子嗣要麼經商,要麼為奴。
想當官的話,簡直難如登天。
然而魏叔玉卻為他們的子嗣,謀來兩張官身。
雖說是邊疆的小官,但怎麼說身份上也是一步登天。
“王朝的駝隊還沒有到燕城??”
“回駙馬爺,這回商隊去燕城,並不在計劃內。很多東西準備時很匆忙,耽擱了些時間。”
魏叔玉淡淡的點下頭,“讓你一直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