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映著的月光碎成千萬片銀鱗，楚雲指腹摩挲著赤霄劍新添的裂痕。
那些逆向生長的古樹在夜風中舒展枝椏，嫩芽擦過他染金的瞳孔時，竟發出金鐵相擊的脆響。
"鎖鏈聲來自三個方位。"董雪指尖的冰霜咒文尚未消散，逆鱗紋章在她脖頸處泛著青芒，"但青雲宗傳來的動靜..."她突然噤聲，看著楚雲用劍尖挑起一仸泛著磷光的泥土——那里面裹著半片青銅殘屑，表面蝕刻著嬰孩蜷縮的圖騰。
系統地圖突然在楚雲視網膜上炸開血色漣漪，原本逃逸的三個紅點竟在百里外重新聚攏。
他劍鞘重重頓地，三百道劍氣化作游龍鑽入土層，地脈深處頓時傳來困獸般的嗚咽。
董雪腰間的玉玨應聲而碎，冰晶在空中凝成殘缺的星圖，與潭底逆向生長的藤蔓根系完美重合。
"不是逃竄，是歸位。"楚雲瞳孔的金色突然褪去，露出底下漆黑的豎瞳。
他掌心浮現出昨夜斬落的魔魂碎片，那些污血此刻正在勾勒青雲宗護山大陣的陣眼輪廓。
董雪突然按住心口，逆鱗紋章滲出青金色血珠，在觸地瞬間化作九盞懸浮的青銅燈虛影。
迷霧是從第三盞燈影里滲出來的。
起初像是月光在潭面呵出的水汽，轉眼間就裹住了整片重生林。
楚雲劍鋒劃過的軌跡在霧中凝成實體，那些金色劍痕竟開始逆向侵蝕劍身。
董雪甩出的冰稜在半空扭曲成鎖鏈形狀，末端拴著顆正在融化的嬰兒頭顱。
"閉目！"楚雲突然將赤霄劍倒插進自己影子里，劇痛讓他咬破了舌尖。
鮮血滲入劍柄龍首的剎那，三百里內的地脈靈氣在他識海中炸開清明——那些根本不是霧氣，而是無數條糾纏的臍帶，每根臍帶末端都墜著盞青銅燈。
董雪的驚呼聲仿佛隔著水幕傳來︰"鎖鏈...在吸食逆鱗之力！"她脖頸的紋章正滲出蛛網般的血線，青芒所及之處，霧中浮現出青雲宗祖師殿的飛檐輪廓。
楚雲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將染血的劍鋒壓上那些游走的血線。
赤霄劍的悲鳴驚散了方圓十丈的霧氣，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銅咒釘。
每根釘子頂端都刻著董雪的命格符，而釘身纏繞的鎖鏈正延伸向楚雲腳下陰影。
系統光幕在此刻瘋狂閃爍，原本標記龍族怨念的坐標，赫然變成了青雲宗後山的鎮魔井。
"這是..."董雪指尖拂過咒釘上未干的血漬，那腥甜竟與她幼時誤入的禁地血池如出一轍。
楚雲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不知何時浮現出與青銅燈如出一轍的嬰孩圖騰，正隨著鎖鏈晃動頻率明滅起伏。
赤霄劍突然自主飛向東南，劍身纏繞的靈氣在霧中燒灼出焦黑的甬道。
楚雲拽著董雪縱身躍入的前一瞬，瞥見自己留在原地的影子正緩緩站起，額間三盞青焰跳動著宗主獨有的劍意寒芒。
濃霧在身後重新合攏時，他們听見了嬰兒啼哭與劍刃破空的重奏。
而千里外的青雲宗問心崖，某位閉關長老的本命魂燈里，正浮現出楚雲持劍破霧的殘影。
燈油表面漂浮的冰霜咒文，與董雪先前封印面具所用的符咒分毫不差。
赤霄劍劈開的甬道在身後坍縮成無數光斑，楚雲攥著董雪的手腕墜入潮濕的夜風里。
腐葉在腳下炸開的腥氣驚起大片鬼面蛾，磷粉簌簌落在董雪發間，將她脖頸逆鱗紋章映得愈發妖異。
"東南三十步有斷龍石。"楚雲齒間還殘留著破除禁制時的血銹味，視網膜上跳動的系統光點卻突然扭曲成旋渦。
他猛然將董雪推向右側，三根淬毒的骨刺擦著她耳畔釘入古樹，樹皮瞬間翻卷成焦黑的鱗片狀。
董雪踉蹌著扶住青岩，指尖凝結的冰霜咒印忽明忽暗。
她看著楚雲揮劍削去左側岩壁的苔蘚，露出下面暗紅色的古老符咒——那竟是用蛟龍脊髓繪制的鎮魂紋，此刻正隨著霧中傳來的嬰兒啼哭滲出腥甜的血珠。
"閉息！"楚雲突然旋身將赤霄劍插入岩縫，劍身震顫激發的龍吟聲震碎漫天磷粉。
董雪只覺腰間玉玨驟然發燙，那些懸浮的青銅燈虛影竟在毒霧中化作實體。
第九盞燈芯跳動的青焰里，隱約浮現出她七歲那年誤入禁地時見過的血色祭壇。
楚雲瞳孔的金色忽如潮水退去，他盯著岩壁上剝落的鎮魂紋，突然將染血的掌心按在董雪後頸。
逆鱗紋章迸發的青芒中，三百里地脈靈氣在他識海凝成蛛網——東南方三寸處的靈氣流出現詭異的逆旋，像被吮吸的羊水般涌向某個深淵。
赤霄劍發出困獸般的錚鳴，楚雲卻突然收劍入鞘。
他拽著董雪躍上七丈高的斷龍石，劍鞘重重磕在石縫某處。
地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整片山崖開始傾斜著沉入毒沼，而他們借著這股墜勢滑向對岸。
董雪在失重中瞥見楚雲繃緊的下頜線，他心口的嬰孩圖騰正隨著地脈震動頻率詭異地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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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陸時的沖擊讓董雪咳出青金色的血，她看著楚雲撕下衣擺纏繞她滲血的指尖。
青年劍修的手比寒潭水更冷，動作卻帶著罕見的滯澀——這是董雪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類似愧疚的漣漪。
"天蛛草的汁液能暫時壓制逆鱗反噬。"楚雲將搗碎的墨綠色草葉敷在她腕間，那些纏繞著青銅咒釘的血線立刻發出灼燒的嗤響。
他忽然用劍尖挑起塊布滿孔洞的岩石，月光穿過孔洞在地面投下星圖般的陣列——正是董雪先前用冰晶凝成的殘缺星圖。
地脈深處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像是巨獸在啃食鎖鏈。
楚雲突然扯開左臂衣袖，昨夜斬魔留下的傷口竟爬滿了青銅色的菌絲。
他面不改色地削去腐肉，任由黑血在地上匯成扭曲的符咒︰"三十息後東南風起，跟緊我的劍氣。"
董雪在起身時踉蹌了一下，她看見三百步外的霧牆正在凝結成胎盤狀的肉膜。
楚雲卻轉身走向完全相反的西北方，赤霄劍劃過地面的火星在身後連成北斗陣型。
當第一縷腥風掀起他染血的衣角時，劍鋒突然刺入看似完整的岩壁——碎裂的石頭後露出半截青銅燈柱，燈油里浸泡的赫然是縮小版的青雲宗山門模型。
地動山搖的轟鳴聲中，楚雲拽著董雪躍入突然出現的裂縫。
下墜時無數嬰孩手臂般的藤蔓試圖纏住他們，卻被赤霄劍散發的龍威灼成焦炭。
董雪在疾風中勉強睜眼，發現裂縫兩側的岩層里嵌滿了冰晶狀的命格符，每個符咒下方都墜著盞青銅燈。
落地時的劇震讓楚雲喉間涌上血腥味，他反手將赤霄劍釘入地面穩住身形。
系統地圖在視網膜上瘋狂閃爍，標記著龍族怨念的紅點竟在他們腳下匯聚成旋渦。
董雪突然捂住嘴，她看見楚雲背後的陰影里伸出半透明的手臂——那手臂五指張開的角度，竟與青雲宗劍閣里供奉的祖師玉像如出一轍。
"別看。"楚雲突然捂住她眼楮，掌心的血漬在董雪睫毛上凝成冰晶。
他劍鋒挑起塊布滿齒痕的獸骨扔向東南方，骨片在空中爆開的瞬間，整片山谷響起萬千嬰兒同時啼哭的聲浪。
腐殖質翻涌的地面突然隆起數十個肉瘤，每個肉瘤頂端都裂開布滿利齒的腔口。
楚雲卻拉著董雪退向掛滿蛛網的枯樹林，劍鞘精準地擊打在不同方位的鐘乳石上。
當第七塊鐘乳石碎裂時，那些暴起的肉瘤突然調轉方向，彼此噴射出腐蝕性的毒液。
董雪看著兩個最大的肉瘤在相互撕咬中化作膿水，終于明白楚雲先前在岩壁上刻畫的陣紋是何用意。
她指尖無意識撫上逆鱗紋章，那里殘留的劍氣正與楚雲周身的龍威產生共鳴。
青年劍修側臉在幽綠色毒霧中明明滅滅，瞳孔深處流轉的金芒比赤霄劍鋒更令人心悸。
當最後一只變異地蜥的尾鰭沒入毒沼時，楚雲突然單膝跪地。
他心口的嬰孩圖騰已蔓延至鎖骨，那些青銅色紋路在皮下蠕動的模樣，宛如胎兒在抓撓子宮。
董雪用冰霜凝成臨時繃帶，卻發現自己的血滴在楚雲皮膚上竟化作鎖鏈狀的烙印。
"鎮魔井在移動。"楚雲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骼。
他劍尖指向山谷深處某團飄忽的磷火，系統標注的坐標正在他們眼前分裂重組︰"這些生物不過是看守門戶的胎盤。"
夜梟的慘笑刺破濃霧時，赤霄劍突然自主出鞘三寸。
楚雲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線，將最後半株天蛛草嚼碎咽下。
他起身時陰影里浮動的鎖鏈虛影驟然凝實，又在劍鋒掃過的瞬間碎成青煙。
董雪看著他割裂衣擺系住兩人手腕，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血池禁地里，也有這樣決絕的背影撕開過遮天蔽日的胎膜。
腐殖質在靴底發出黏膩的呻吟，楚雲揮劍斬斷迎面撲來的鬼藤。
那些斷口處噴濺的卻不是汁液，而是摻雜著冰晶碎屑的血漿——與董雪玉玨破碎時迸發的靈力波動完全相同。
系統光幕在此刻劇烈抖動，原本標注"龍怨"的字符竟扭曲成"未分娩的因果"。
當第一滴猩紅的露水墜入衣領時，楚雲突然按住董雪的肩膀。
赤霄劍插進地面的剎那，三百道劍氣如游魚鑽入地縫。
在他們腳下十丈深處，某種類似心跳的震動正通過劍柄傳來，頻率恰好與楚雲心口圖騰的明滅重合。
夜霧在山谷入口聚合成胎盤的形狀，而深處的黑暗里，無數青銅鎖鏈踫撞的聲音漸漸織成搖籃曲的旋律。
楚雲抹去劍身上凝結的血霜，那些霜花落地時竟開出嬰孩手掌般大小的曼陀羅。
他最後回頭望了眼來時的斷龍石，那里殘留的劍氣正被肉膜般的霧氣緩緩吞噬。
赤霄劍的微光勉強撕開五步內的黑暗，楚雲能感覺到董雪系在他腕間的冰綾正在失效。
地縫滲出的不再是毒霧，而是帶著羊水腥甜的溫熱氣流，某種遠比魔物凶險的存在正在甦醒。
當第一縷晨光掙扎著刺透胎膜狀的天幕時，他們靴底已經沾滿會哭泣的孢子，而系統地圖上所有紅點都匯聚成跳動的臍帶形狀，直指山谷最深處那個正在收縮的黑暗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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