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林間織成紗帳，楚雲靴底碾碎的枯枝發出細碎呻吟。
董雪垂落的指尖劃過沾露的蛛網，銀絲纏在她青灰色的指甲上，像纏繞著將熄的燭芯。
赤霄劍柄的豎瞳突然滲出冰涼的黏液，沿著他腕骨滑進袖口——前方十丈外的古槐突然裂開樹皮，露出布滿青苔的石碑。
"天醫靈地，生者叩門。"楚雲念出碑文時，董雪耳後的魔紋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他踢開堆積的腐葉，發現碑底壓著半截青銅鈴鐺，鈴舌竟是朵干枯的紫陽花。
當他把鈴鐺翻轉過來，整片森林突然開始順時針旋轉。
等眩暈感消退時，楚雲發現懷中的董雪輕了許多。
靈地的月光是淡金色的，照得她睫毛在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無數螢火蟲組成的光帶纏繞著他們，卻在觸踫董雪鎖骨處的魔紋時爆成青煙。
遠處傳來泉水凝結成冰晶的脆響，裹著松香的風送來一聲嘆息。
"帶著魔種來求醫？"石像從水潭升起時，潭底的七星藻瞬間枯黃。
靈地守護者的瞳孔是兩枚青銅錢幣，轉動時發出銅銹摩擦的沙沙聲。
他指尖彈出一縷銀絲纏住董雪手腕，銀絲立即染上墨汁般的污漬。
楚雲按住震顫的赤霄劍︰"需要什麼代價？"
"往北三十里，魔魂瘴最濃處開著九心雪蓮。"守護者錢幣狀的瞳孔突然停止轉動，"每片花瓣都寄生著怨魂，采摘時需用活人精血澆灌。"
赤霄劍的豎瞳猛然睜開，映出楚雲嘴角繃緊的弧度。
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跳動的鎖靈紋︰"要多少？"
"直到雪蓮變成紅色。"守護者拂袖震碎潭面薄冰，冰碴在空中組成北斗七星的形狀，"但你要記住，精血流逝時魔瘴會順著血脈反噬。"
董雪突然發出夢囈般的呻吟，她右手無名指開始生長出骨刺。
楚雲撕下衣擺裹住她異變的手指，轉身時赤霄劍在地面劃出火星四濺的弧線︰"在我回來前，別讓那些銅錢鑽進她的眼楮。"
魔魂瘴在月光下呈現詭異的液態，楚雲踩過的地面不時鼓起紫黑色血泡。
赤霄劍的鳳凰火縮成薄薄一層裹住劍身，劍柄豎瞳滲出黏液組成的地圖。
當第七個血泡在他腳邊炸開時，楚雲突然橫劍削斷左側三棵樺樹——被切斷的樹干中空處，密密麻麻的雪蓮花苞正在吞吐瘴氣。
赤霄劍突然發出預警的嗡鳴，劍尖指向最大的那朵花苞。
楚雲劃破掌心按在花萼處，鮮血滲入的瞬間，花苞里傳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第一片花瓣展開時，他看見花芯蜷縮著半透明的魂體，那張臉竟與三年前死在魔潮中的外門師弟重合。
"抱歉。"楚雲又割開一道傷口，血珠墜落在魂體眉心。
當第九片花瓣染成猩紅，整朵雪蓮突然化作流光沒入他胸口的鎖靈紋。
赤霄劍的豎瞳滲出黑血，劍身浮現出細密的裂紋。
靈地的月光突然暗了三成，楚雲踉蹌著扶住岩壁時，听見地底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響。
懷中的雪蓮殘留著心髒跳動的觸感，而他沒注意到自己滴落的血珠里，隱約浮現出青銅古燈的虛影。
楚雲的指節深深摳進岩縫，鎖靈紋在胸腔內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響。
赤霄劍突然發出尖嘯，劍身裂紋處滲出鳳凰形狀的金紅色火焰，將企圖纏繞他腳踝的黑色藤蔓燒成灰燼。
地底傳來的鎖鏈聲驟然變得急促，方圓百丈的魔魂瘴突然凝固成膠質。
楚雲猛然俯身，三道泛著青銅銹色的風刃貼著他後頸掠過，在岩壁上刻出深達寸許的溝壑。
他懷中的九心雪蓮突然劇烈顫動，蓮心迸發的血光竟在瘴氣中照出個十丈見方的透明空間。
十二具身披青雲宗服飾的骷髏從透明空間里浮現，他們空洞的眼窩中跳躍著幽藍磷火。
楚雲瞳孔驟縮——最前方那具骷髏的指骨上，還戴著外門弟子季度考核的玄鐵戒指。
"周師兄？"赤霄劍的嗡鳴突然變得悲愴，楚雲看著骷髏脖頸處尚未完全腐爛的刺青，三年前魔潮中為掩護眾人撤退而自爆金丹的身影在劍柄豎瞳中重現。
此刻這些昔日的同門卻擺出攻擊姿態，他們斷裂的肋骨間纏繞著墨綠色藤蔓，藤蔓末端連接著地底深處某個龐然大物。
雪蓮突然掙脫楚雲的懷抱懸浮半空，九片花瓣同時綻放，每片花瓣都映照出不同景象。
楚雲在第三片花瓣里看到靈地守護者正在用水潭冰晶搭建祭壇，第七片花瓣顯現董雪正在被青銅錢幣鑽進耳蝸的畫面。
當最後一片花瓣亮起時，他看見自己三日前在魔淵斬殺的那頭血魔，此刻竟在地底鎖鏈聲中重塑肉身。
赤霄劍的鳳凰火突然暴漲，楚雲旋身揮出的劍氣化作火網，將撲來的骷髏暫時逼退。
他的手腕突然傳來灼燒般的疼痛，鎖靈紋不知何時蔓延出蛛網般的血線，這些血線正順著血管向心髒位置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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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蓮釋放的血光愈發刺目，楚雲突然意識到什麼，劍鋒毫不猶豫地刺向蓮心。
"錚"的一聲金鐵交鳴，赤霄劍在觸及蓮心的瞬間被無形屏障彈開。
骷髏們突然整齊地張開下頜，發出某種古老咒語的吟唱。
魔魂瘴開始像活物般蠕動，漸漸凝聚成三頭六臂的巨人形態。
巨人胸口瓖嵌著青銅古燈虛影，燈焰里燃燒的正是楚雲方才滴落的精血。
楚雲撕下染血的衣襟纏住劍柄，鳳凰火順著布條蔓延至全身。
當巨人六只手掌同時拍下時，他突然撤去護體罡氣，任憑掌風撕開後背血肉。
在血腥味爆開的剎那，赤霄劍化作流光刺入巨人胸口的古燈虛影。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古燈虛影突然迸發青光，照出巨人腹腔內蠕動的黑色根須——那些根須正連接著十二具骷髏的脊柱。
楚雲咳著血笑起來，他終于明白這些看似凶險的攻擊，不過是地底生物通過雪蓮制造的幻象牢籠。
赤霄劍的豎瞳突然淌出滾燙的熔岩，楚雲借著劍身反光，看到自己瞳孔里浮現的青銅符文。
這是三日前在魔淵深處，那個被他斬殺的魔將臨死前刻在他視網膜上的詛咒。
此刻這些符文正在與鎖靈紋共鳴，將他傷口溢出的魔氣轉化成某種古老能量。
"原來如此。"楚雲突然反轉劍鋒刺入自己左肩，劇痛讓他眼中的符文清晰如烙鐵。
當巨人再次襲來時，他沾染著自己魔血的劍尖精準刺入巨人腳踝——那里有根幾乎透明的能量絲線，正連接著懸浮的九心雪蓮。
整個空間開始崩塌，十二具骷髏化作粉塵。
楚雲在雪蓮墜落的瞬間伸手接住，卻發現原本猩紅的花瓣正在褪色。
地底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無數青銅鎖鏈破土而出，鎖鏈盡頭拴著個正在融化的血肉巨人。
赤霄劍突然自主飛向高空，劍柄豎瞳投射出靈地守護者所在的坐標。
楚雲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踩著鎖鏈騰挪跳躍。
血肉巨人殘破的頭顱突然睜開三只復眼，瞳孔里映照出董雪正在被青銅錢幣吞噬心髒的畫面。
"幻象而已。"楚雲喃喃自語，劍鋒卻不由自主地顫抖。
當他終于沖出魔魂瘴範圍時，懷中的雪蓮已經褪成粉白色，鎖靈紋表面結滿了冰晶。
靈地守護者早已站在水潭邊等候，他腳下的七星藻變成了血紅色。
當楚雲拋出九心雪蓮時，潭水突然掀起巨浪，將雪蓮卷入潭底。
無數青銅錢幣從水底浮起，組成個巨大的煉丹爐形狀。
"救治需要三個時辰。"守護者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你可以在此調息，或者......"他故意停頓，強逼瞳孔轉向正在結冰的潭面。
楚雲盤坐在潭邊青石上，赤霄劍插入身前三尺的地面。
他閉目運轉功法時，隱約听見董雪痛苦的呻吟從潭底傳來。
鎖靈紋突然開始吸收月光，紋路中浮現出與地底封印相同的青銅符文。
遠方的天際線處，魔魂瘴正在凝聚成千米高的黑色旋渦。
漩渦中心隱約可見一盞青銅古燈，燈芯燃燒的青色火焰里，沉浮著數以千計的痛苦面容。
赤霄劍的鳳凰火突然黯淡如風中殘燭，而楚雲沒有發現，自己垂在青石邊的右手正在長出鱗片狀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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