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垂眸望著董雪腰間那枚靈氣凝成的霜花，冰晶折射的光斑在她素白衣襟上明明滅滅。
他正要開口解釋袖中倒流的修為值，忽听得地脈深處傳來一聲悶響，三十六峰長老佩劍齊聲嗡鳴示警。
“玄機閣的千機鎖碎了！”有弟子踩著碎裂的檐角琉璃奔來，手中羅盤指針正發瘋般旋轉。
三日後，青雲宗北麓的寒潭練功場成了冰晶與焦土交織的修羅場。
七根刻滿符文的玄鐵柱被齊腰斬斷，斷口處翻涌著粘稠如瀝青的魔氣。
張長老用劍鞘挑起一截殘肢——那分明是魔影刺客的右臂，掌心卻烙印著青雲宗外門弟子的守宮砂。
“昨日戌時，你在何處？”張長老轉身時，腰間代表刑罰堂的墨玉墜撞在冰柱上，裂痕如蛛網蔓延。
楚雲撫過斬魔劍鞘上新添的裂痕。
昨夜他確實在此處修煉，系統光幕上倒流的修為值化作三千冰錐刺入經脈，逼得他揮劍斬碎半座山崖。
但他不能說出真相，那些隨魔血共鳴的青銅鼎碎片正在袖中發燙，仿佛在嘲弄他百口莫辯的處境。
“魔影能模仿任何人血脈印記。”湛風突然擠進人群，藥鋤上沾著的紫鱗草汁滴在焦土上，瞬間蒸騰成紫色霧氣，“上月試煉時，我的藥囊也被復刻過。”
董雪捏碎了袖中冰雕。
那是楚雲在魔淵歸來那日送她的霜狼，此刻狼尾斷口處滲出淡藍色液體，與玄龜碑裂縫中的冰藍漿液如出一轍。
她後退半步，腰間霜花突然爆開細碎冰刃，在楚雲手背劃出三道血痕。
“雪師妹！”湛風驚呼未落，楚雲已用染血指尖凌空畫出降魔印。
血色符文撞上董雪眉心時，一縷黑霧從她發間蒸騰消散——竟有人在她冰雕中種下惑心咒。
張長老的劍鋒卻在此時抵住楚雲咽喉︰“惑心咒需取施咒者精血為引，整個青雲宗只有你昨日靠近過董雪！”
山風卷著冰渣撲進大殿，七十二盞古燈忽明忽暗。
楚雲望著蜷縮在柏樹下的董雪，她正用冰刃反復削磨那枚破碎的霜花，仿佛要剜去什麼髒東西。
他突然想起魔淵里那些被系統吞噬的魔物，臨死前瞳孔也會縮成這般驚惶的針尖。
“給我三日。”楚雲震開頸間劍鋒，袖中青銅碎片割破掌心，血珠墜地時凝成詭異的六角星陣，“若找不出真凶...”
他故意停頓，目光掃過董雪顫抖的肩頭。
千年柏樹的樹瘤突然裂開，露出藏在其中的半片龍鱗——正是七日前修煉地深處傳來的遠古巨龍氣息。
當眾人被龍吟吸引抬頭時，楚雲已消失在山霧中，唯有傳音沒入董雪識海︰“別踫任何沾過我靈氣的東西。”
夜色濃稠如墨時，楚雲跪坐在寒潭中央。
系統光幕在他眼前扭曲成旋渦，倒流的修為值正將經脈撕扯出蛛網般的裂痕。
他忽然將斬魔劍倒插入冰層，劍鋒穿透三十丈堅冰，在觸及潭底某物時發出金石相擊之聲。
暗紅色的紋路從冰裂縫隙里蔓延上來，逐漸勾勒出半張女人的面孔——與雲海彼端冰棺中沉睡的女子容貌重合。
楚雲瞳孔驟縮，那日他撕開禁制時，系統曾提示【檢測到同源能量波動】。
一線月光突然刺破烏雲。
楚雲猛地回頭，看到董雪的冰雕不知何時立在潭邊，月光透過雕塑胸腔的空洞，恰好照在他剛剛觸踫過的潭底區域。
冰雕掌心托著的霜花已經變成血紅色，花蕊處懸浮著半枚六角銅鈴虛影。
山巔傳來守山獸的哀嚎，楚雲袖中的青銅鼎碎片突然飛射而出，在冰面上拼湊出殘缺的地圖。
某個被朱砂圈住的山谷名稱正在滲血，而溪水倒影里，灰袍人腳邊的玄龜碑已爬滿冰藍色紋路——與董雪身上消散的惑心咒一模一樣。
楚雲踏碎寒潭邊緣最後一縷月光時，腰間青銅鼎碎片的震顫突然變得尖銳。
那些暗紅紋路在掌心凝結成箭頭狀，指向雲海盡頭若隱若現的裂魂谷——正是青銅拼圖滲血的朱砂標記所在。
晨霧未散，執事堂的銅鐘已響過三巡。
湛風攥著藥鋤擋在吊橋前，身後三十七名外門弟子結成北斗陣，陣眼處懸浮的玄冰鏡映出楚雲染血的衣襟。"你可知昨夜又有三人被惑心咒侵蝕？"湛風衣擺沾著新熬的醒神湯藥漬，"張長老說魔氣軌跡與你的..."
話未說完，斬魔劍鞘突然爆出龍吟。
楚雲劍鋒擦著湛風耳畔掠過，釘入吊橋鐵索的剎那，藏在鎖鏈陰影里的魔紋蛛應聲炸成紫霧。
三十七面玄冰鏡同時映出詭異畫面——每只蜘蛛腹部都烙印著與楚雲劍痕相同的霜花紋。
"這些傀儡蟲需宿主精血喂養。"楚雲拔劍時，劍身倒映出裂魂谷方向翻涌的黑雲，"你們不妨查查，過去七日誰頻繁接觸過煉器坊的寒鐵礦。"
晨光刺破雲層時，楚雲已站在裂魂谷入口。
兩尊風化嚴重的石像相對而立，左邊那尊掌心托著的青銅鈴鐺，與董雪冰雕呈現的六角銅鈴虛影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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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邁過石像陰影的瞬間，系統光幕突然彈出鮮紅提示︰【警告！
同源能量體濃度超標】。
腐葉在腳下發出骨骼碎裂般的脆響。
楚雲劍尖挑起半片帶血的鱗甲，那上面交織著龍鱗紋路與魔氣灼痕——正是三日前寒潭底驚鴻一瞥的遠古巨龍氣息。
忽然有冰藍色螢火從岩縫滲出，凝聚成董雪模樣的虛影，指尖還纏著那枚血色霜花。
"幻形術也敢造次？"楚雲冷笑，斬魔劍卻遲遲未落。
虛影眼眸突然泛起翡翠色光暈，這分明是董雪覺醒冰魄體時獨有的異象。
遲疑間，虛影已貼著他耳畔呢喃︰"楚師兄可知，守宮砂也能偽造？"
劍鋒破空聲與系統提示音同時炸響。
楚雲旋身橫斬，魔影刺客的骨刃擦著他後頸掠過，在岩壁割出深達丈余的溝壑。
這次出現的敵人渾身裹著流動的冰藍色魔紋，每次揮刃都帶起惑心咒特有的紫黑色霧靄。
"鏘！"
斬魔劍與骨刃相撞的瞬間，楚雲虎口崩裂的鮮血竟被劍鞘上的龍鱗紋路吸收。
系統光幕瘋狂閃爍︰【檢測到龍族血脈共鳴，激活臨時技能"逆鱗暴擊"】。
他順勢將計就計，假意被魔氣震退三步，後背重重撞在刻滿符文的石柱上。
魔影刺客乘勝追擊，骨刃化作萬千冰錐傾瀉而下。
楚雲卻露出笑意——對方施展的正是青雲宗秘傳"飛雪凝冰訣"，而石柱上的鎮魔符已因撞擊亮起微光。
他猛然跺腳震碎腳下石板，埋藏在地脈中的岩漿噴涌而出，與冰錐踫撞成遮天蔽日的蒸汽。
三
當第十八個魔紋在刺客體表亮起時，楚雲終于窺見破綻。
那些冰藍色紋路每次閃爍前，對方右肩甲骨都會不自然地抽搐——與寒潭殘肢的斷裂位置完全吻合。
他假意劈向空門，卻在劍勢將老時突然變招，劍鋒自下而上挑開刺客胸甲。
"果然是你！"楚雲瞳孔收縮。
破碎的護心鏡後，本該是心髒的位置懸浮著半枚六角銅鈴，鈴舌竟是截取玄龜碑碎片煉制而成。
魔影刺客發出非男非女的尖嘯，周身魔紋如活物般扭動，竟在虛空勾勒出張長老佩劍的輪廓。
系統在此刻彈出金色提示︰【宿主觸發"屠魔證道"成就，解鎖臨時境界"半步元嬰"】。
楚雲福至心靈，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龍鱗紋路上。
斬魔劍驟然化作三丈赤龍，龍角恰好刺入銅鈴的聲孔。
天地為之一靜。
當啷——
銅鈴墜地時，魔影刺客如沙塔崩塌。
楚雲彎腰拾起鈴鐺，發現內壁用魔血刻著七顆星辰圖案，與青銅鼎碎片的缺口形狀嚴絲合縫。
更令他心驚的是，鈴鐺邊緣沾著星點金砂——這分明是護山大陣核心才會用到的天辰沙。
四
暮色浸染青雲宗七十二峰時，楚雲站在山門前摩挲銅鈴。
值守弟子們眼神閃爍，既畏懼他周身未散的魔氣，又敬畏其腰間懸掛的魔影殘骸。
東側觀星台突然墜落的檐獸砸起煙塵，恰好掩去他袖中飛出的傳訊紙鶴——那紙鶴翅膀沾染的金砂，與銅鈴上的天辰沙如出一轍。
"楚師兄..."負責查驗的執事弟子聲音發顫，手中照魔鏡映出銅鈴時，鏡面竟爬滿與玄龜碑相似的冰藍紋路。
當值長老的驚呼聲中，楚雲已大步走向刑罰堂方向。
他故意讓染血的衣擺掃過廣場試劍石，石內封印的千年劍意突然暴動，將暗處窺視的幾只影鴉絞成碎末。
月光漫過第九百級石階時，楚雲懷中的青銅鼎碎片突然發燙。
他若有所覺地回頭，看到董雪站在柏樹下，指尖纏繞的霜花已變成不詳的灰白色。
夜風掀起她的面紗，脖頸處隱約露出蛛網狀冰藍紋路——那紋路蔓延的方向，正對著護山大陣核心所在的璇璣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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