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的靴底碾碎第三根枯骨時，九盞青銅燈的火苗突然朝東側傾斜。
凝固在燈芯里的星魄發出尖嘯，那些裹著血痂的嶙峋怪石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
他頸側的饕餮紋重新浮現，利齒咬破的皮膚滲出青金色血液——這是魔淵浸染過的肉身在示警。
"轟！"
左側三丈高的岩壁轟然炸裂，六頭通體漆黑的猙獸破石而出。
它們的利爪殘留著前代試煉者的碎骨，脊椎凸起的骨刺上纏繞著青銅鎖鏈的虛影。
楚雲摸到腰間龍骨劍新生的鱗片正在發燙，這是前世在魔淵獵殺邪龍時才會出現的共鳴。
"吼！"
領頭的猙獸甩出尾鞭，地面瞬間犁出五尺深的溝壑。
楚雲騰空時瞥見自己飛濺的血珠凝成星斗軌跡，那些被魔淵腐蝕過的舊傷仿佛某種鑰匙，讓籠罩試煉場的黑霧翻涌出暗金色紋路。
他凌空翻轉避開第二頭猙獸的撲咬，劍鋒劃破霧氣時竟擦出點點星火。
"鐺！"
龍骨劍與第三頭猙獸的獠牙相撞，青銅鱗片突然蔓生出血絲狀紋路。
楚雲虎口崩裂的瞬間，前世記憶如毒蛇般竄入腦海——三百年前魔淵血戰時，那些被青銅禁制困住的魔將，臨死前瞳孔里也浮動著同樣的暗金紋路。
"噗！"
利爪撕開右肩的剎那，楚雲突然松開劍柄。
他沾血的左手在虛空勾出半道殘月，魔淵深處參悟的《吞星訣》自行運轉，四周青銅燈囚禁的星魄竟化作流光沒入傷口。
考官席傳來茶杯碎裂的聲響，某個白須老者猛地站起身︰"引星入體？
這屆考生竟有人觸踫到天權境的門檻！"
六頭猙獸的合圍殺陣出現剎那凝滯。
楚雲靴跟重重踏碎某塊刻著星圖的石板，借反沖力躍至最高點。
他頸側的饕餮紋突然暴漲，青金血液在半空繪出殘缺的周天星圖，那些追逐而來的猙獸仿佛撞上無形壁障，堅逾精鋼的骨甲竟如春雪消融。
"破！"
龍骨劍裹挾著吞噬的星魄之力貫入領隊猙獸的天靈，青銅鱗片發出龍吟般的顫鳴。
剩余五頭妖獸被劍氣余波掀翻的瞬間，楚雲突然察覺到異常——它們潰散的血霧並未消散，反而朝著某個方位匯聚成旋渦。
" 嚓。"
試煉場邊緣的青銅燈盞突然熄滅兩盞，本該維持陣法的星魄之力出現缺口。
楚雲抹去嘴角血漬時，余光瞥見天才考生甲正站在陰影里。
那人撕開結痂的右腕，銀光流淌的星圖刺青竟與血霧旋渦產生共鳴，將本該消散的妖獸殘魂凝成實體。
"第五重試煉尚未開啟，怎會有考生引動血祭陣？"考官席傳來驚疑的議論，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場中異變吸引。
沒人注意到甲藏在袖中的左手正在結印，他舔舐著腕間滲出的銀血，瞳孔里映出楚雲踉蹌的身影。
楚雲靴底碾著碎石倒退七步，後背重重撞在試煉場邊緣的青銅燈柱上。
那些被血霧凝實的妖獸殘魂已化作十二頭赤瞳猙獸，獠牙縫隙里垂落的涎水竟腐蝕得地面騰起青煙。
他垂目瞥見左臂被撕裂的傷口中，青金血液里浮動的星屑正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流向旋渦中心。
"第七次了......"他喘息著抹去眼皮上的血痂，注意到每當自己試圖靠近東北角陣眼，天才考生甲就會不自覺地轉動右腕。
那人銀血浸染的星圖刺青此刻正泛起妖異的紫芒，與盤旋在穹頂的血霧形成微妙的共鳴波紋。
考官席上白須老者突然按住腰間玉玨，渾濁的瞳孔映出試煉場地面細微的星軌偏移︰"三垣移位，七殺沖斗——這屆考生里竟有人能篡改天機陣樞？"
場中猙獸的合圍之勢驟然收緊。
兩頭妖獸突然放棄撲咬，轉而用尾鞭抽擊楚雲腳下的星圖石板。
飛濺的碎石中藏著暗紅血珠，每一滴都精準地落在青銅燈盞的凹槽里。
楚雲揮劍斬斷第三根襲來的骨刺時，忽然發現殘破的劍鋒竟吸附著某種銀色流質——那是甲藏匿在血霧中的本命星髓。
"原來如此。"他借著翻滾躲避的間隙，將沾染銀髓的劍刃劃過頸側饕餮紋。
魔淵淬煉過的血肉與星髓接觸的剎那，識海中突然浮現出三百年前魔將自爆時的場景——那些被青銅鎖鏈貫穿的魔物，死前瞳孔里同樣倒映著扭曲的星軌。
七頭猙獸同時躍起的瞬間，楚雲突然收劍入鞘。
他在漫天爪影中閉目凝神，任由左肩被撕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浸透的衣襟下，《吞星訣》運轉產生的氣旋將四周星魄之力盡數吞噬，連考官席案幾上的青銅香爐都開始劇烈震顫。
"他要強行引動命星！"白須老者袖中飛出三十六枚玉簡，卻在觸及試煉場邊緣時被暗金紋路彈開，"不對，這是......"
楚雲猛然睜眼時，瞳孔已化作兩輪旋轉的星圖。
他足尖點地的動作帶著魔淵特有的詭譎韻律，每一步都在石板烙下燃燒的星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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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頭猙獸的撲殺軌跡突然扭曲，仿佛被無形絲線牽引著撞向彼此。
藏在陰影里的天才考生甲突然悶哼一聲，腕間星圖刺青竟滲出銀黑色血水。
"破軍移位，貪狼噬月——開！"
隨著楚雲暴喝，試煉場上空突然裂開蛛網狀的星光裂隙。
那些被甲暗中操控的血霧旋渦劇烈震顫，竟逆流著涌入楚雲掌心的傷口。
十二頭猙獸在哀嚎中化作青銅粉塵，而楚雲背靠的燈柱突然迸發出刺目金芒，將整個試煉場照得縴毫畢現。
"星髓反噬！"天才考生甲踉蹌著從陰影跌出，他右腕的刺青此刻正如活物般蠕動。
銀黑色血液順著指尖滴落，在地面蝕刻出與試煉陣圖完全相反的星軌紋路。
場外監督的仙門弟子剛要上前，卻被考官席飛出的玉牌定在原地。
楚雲劍鋒指地，緩緩直起身子。
他破損的外衫下，先前被魔淵侵蝕的舊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新生的皮膚下隱約可見流動的星芒︰"用本命星髓篡改試煉陣圖，閣下好大的手筆。"
"放肆！"甲突然撕開右臂衣袖，露出布滿全身的星軌刺青，"區區外門......"
話音未落，楚雲已如鬼魅般閃至他身後。
龍骨劍未出鞘，僅用劍柄重擊其羶中穴。
甲渾身星圖突然失控暴走，銀黑血液從七竅狂涌而出，在地面繪出完整的篡改陣圖。
考官席上三位老者同時捏訣，試煉場上空降下三道鎖星鏈，將掙扎的甲死死釘在陣眼位置。
"星軌篡位，血祭同窗。"白須老者拂袖震碎案幾，眼中寒芒令四周溫度驟降，"逐出山門，廢去星圖！"
淒厲的慘叫聲中，甲渾身刺青如活蛇剝落。
那些銀黑色星髓被鎖鏈吸收，反哺到試煉場破損的陣圖之中。
楚雲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忽然察覺體內躁動的星魄之力竟與考官席某道視線產生共鳴——那位始終端坐中央的黑袍考官，袖口繡著的北斗紋樣正與他頸側饕餮紋遙相呼應。
"第五重試煉繼續。"黑袍考官突然開口，聲音似金石相擊。
他屈指彈出一縷星光，原本破損的青銅燈盞瞬間復原，"考生楚雲，上前驗傷。"
楚雲邁步時才發現，試煉場地面不知何時浮現出完整的周天星圖。
那些被戰斗摧殘的痕跡正在星光照耀下快速修復，而他靴底沾染的猙獸粉塵，竟在星圖中聚合成某種古老的圖騰紋路。
當他行至考官席前三丈處，黑袍人突然輕咦一聲，目光落在他仍在滲血的右手虎口。
"你的血......"白須老者話未說完，試煉場穹頂突然傳來沉悶雷鳴。
原本璀璨的星圖陣紋劇烈波動，七十二盞青銅燈同時明滅三次。
楚雲頸側饕餮紋不受控制地浮現，青金血液中游動的星屑竟凝成微縮的北斗七星。
黑袍考官霍然起身，腰間玉玨迸發的青光籠罩整個試煉場。
他深深凝視楚雲染血的衣襟，袖中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著︰"今日考核到此為止，所有考生立即退出......"
轟隆雷聲吞沒了後半句話。
楚雲在仙門弟子催促下轉身離去時，分明看見黑袍考官破碎的袖口內，有道與他饕餮紋極其相似的暗金刺青正在消退。
試煉場大門閉合的剎那，某種跨越三百年的血腥氣突然掠過鼻尖——那是魔淵深處，青銅棺槨上永恆不散的味道。
楚雲走出試煉場時，青銅門扉在身後轟然閉合。
他踉蹌著扶住漢白玉欄桿，掌紋間尚未褪盡的星屑在日光下泛著冷芒。
三丈外的董雪攥著藥瓶欲言又止，她繡著青蓮紋的袖口沾著新鮮血漬——方才試煉場震蕩時，這姑娘竟徒手捏碎了觀戰台的玉欄桿。
"考生楚雲，隨我來驗傷。"
執事弟子的銅鈴在廊下叮當作響，驚飛檐角啄食星屑的玄鳥。
楚雲轉身的剎那，余光瞥見黑袍考官正立于九層觀星閣的飛檐之上。
那人破碎的衣袖隨風鼓蕩，露出小臂內側半枚暗金刺青，竟與他頸側饕餮紋的斷角紋路完美契合。
驗傷房彌漫著苦澀的龍涎香。
執事弟子手持星盤掃過楚雲周身，忽然瞳孔微縮——那些本該殘留猙獸爪痕的舊傷，此刻正浮現出青銅鎖鏈狀的星紋。
窗外忽有驚雷炸響，楚雲分明看見銅鏡倒影里，自己滲血的虎口正緩慢生長出細密龍鱗。
"只是皮外傷。"執事弟子匆匆合上醫箱，鎏金鎖扣發出清脆的踫撞聲，"去領考核玉牌吧。"
廊外石階鋪滿碎星砂，每粒沙礫都在暮色里折射出暗紅血光。
湛風抱著劍靠在朱漆立柱旁，他玄色勁裝上的青雲紋被劍氣割裂三處，卻故意將破損處翻到外側︰"方才那招破軍移位，是從魔淵石碑上偷學的？"
楚雲摩挲著新得的青銅玉牌，牌面"甲上"二字突然沁出冰霜。
他望著遠處被暮雲籠罩的品德殿，檐角懸掛的青銅鈴正逆著風向顫動︰"你既知魔淵石碑刻著二十八星宿殺陣，就該明白有些事問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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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影轉過回廊時，驗傷房的銅鏡突然崩裂。
鏡中殘留的影像里，執事弟子正用銀刀剜去自己染血的指尖——那血珠墜地的瞬間，竟化作三條首尾相餃的青銅小蛇。
品德殿前的千年古槐無風自動。
楚雲踏上第一級石階時，懷中玉牌突然變得滾燙。
牌面"甲上"的冰霜融成水霧，在青石板上凝成半幅殘缺的星圖。
他俯身欲觸，卻被董雪攔在身後的雲紋披帛卷住手腕。
"這階上灑著問心砂。"少女指尖的止血繃帶滲出青金色，那是方才偷接楚雲傷口溢出的星髓所致，"踩錯半步，便要重走三生路。"
殿內忽然飄出清越鐘鳴。
楚雲抬頭望去，九重藻井中央的琉璃鏡正映出他前世記憶碎片——魔淵血海中浮沉的青銅棺槨，棺蓋上北斗七星的凹槽里積著新鮮人血。
他頸側饕餮紋驟然發燙，體內星魄之力不受控地翻涌，竟在足底凝成與階上星圖完全相反的陣紋。
"楚師兄？"董雪的聲音忽遠忽近。
她鬢間玉簪的流甦無風自動，每顆珍珠內部都藏著針尖大小的星圖。
當楚雲第九次眨眼時，那些星圖竟與階上問心砂產生共鳴，在他視網膜上烙下轉瞬即逝的卦象。
黑袍考官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殿門陰影中。
他腰間玉玨與楚雲懷中青銅牌同時震顫，震波驚飛古槐上棲息的星瞳鴉群。
漫天鴉羽紛落如雨，每片羽毛的脈絡都在半空結成新的命理簽文。
"考生楚雲，驗牌入殿。"
隨著這聲宣告，楚雲掌心玉牌突然浮空而起。
牌面"甲上"二字化作兩條糾纏的青銅龍，龍楮處迸發的星光將他周身三丈照得雪亮。
董雪下意識後退半步，她藏在袖中的星軌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這是星命師遇到命格相克之人時才會出現的異象。
楚雲抬腳踏過最後三級石階。
當靴底觸及殿門青銅獸首的剎那，懷中的龍骨劍突然發出龍吟。
劍鞘鱗片逆著紋理豎起，仿佛嗅到三百年前封印在魔淵深處的同類血氣。
殿內燭火齊齊搖曳。
九盞青銅燈沿著牆壁蜿蜒排列，燈芯躍動的卻不是火焰，而是凝固的星髓。
正中央的問心鏡蒙著血霧，鏡框雕刻的百獸圖案里，唯獨饕餮的眼眶空洞無物。
黑袍考官的身影在鏡前分裂成七道重影，每道影子都結著不同的星官手印。
他破碎的衣袖終于完全褪下，整條右臂布滿與楚雲饕餮紋同源的暗金刺青，只是那些紋路間還纏繞著斷裂的青銅鎖鏈。
"跪下。"
二字如驚雷炸響，震得梁柱間沉睡三百年的星塵簌簌而落。
楚雲卻挺直脊背，任由威壓碾碎腰間玉佩。
飛濺的玉屑在空中凝成細小卦象，尚未落地便自行燃燒起來。
問心鏡突然淌出血淚。
鏡面浮現的卻不是楚雲倒影，而是魔淵深處那具青銅棺槨。
棺蓋正緩緩移開半寸，伸出的手掌上戴著他前世慣用的玄鐵護腕，護腕內側刻著與黑袍考官臂上相同的星鏈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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