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
面對著方寸心的質疑,蒙面人顯得淡然自若乃至有些不耐煩的開口道。
“您應當心知肚明,把握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就此發動兵變,已經是最穩妥、破壞力最小的了,且對大晉的傷害幾乎微乎其微!”
見對方神色微斂,蒙面人雙手交疊在一起,淡淡道。
“我想,這也不算違背我倆的諾言吧?”
“你...”
听著對方的話,方寸心一時間有些無法反駁。
她當然明白,現下身在景城的範春身邊,無外乎只有數百人的南北親衛而已。
而蒙面人此次動用的部眾人數也僅有近千人,依靠人數在作戰能力方面堪堪壓倒範春的親衛而已。
也就是說,一旦兵變開始,交鋒的烈度也僅停留在火並的這上千名士兵的程度而已,不會波及其他,牽連更多的有生力量進來。
甚至于這次兵變的地點都不是在大晉此刻的“心髒”南鄭,只是在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城景城而已。
這一切方寸心心知肚明,知道蒙面人的確做出了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此刻上佳的決定。
甚至到最後,叛軍甚至都不必擒獲範春,直接將之殺死便能標志此次政變大獲全勝。
‘是啊...連生擒都不需要,畢竟面前這人的身份...’
心底默默想著,方寸心眉目低沉,不自覺凝重的偷眼望了蒙面人一眼,視線似乎直刺他面具下那張眾人心知肚明的臉。
可...明明蒙面人說的如此有道理,對他們的計劃如此有利...但為什麼方寸心心底卻發自內心的想讓蒙面人放棄他的計劃呢?
如此堅定的想法...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方寸心自己也不知道。
正當她想好了說辭,打算再度出言勸服蒙面人時,蒙面人卻忽然出言打斷道。
“寸心小姐...”
不知為何,這聲“寸心小姐”竟讓此刻的方寸心心底感到十分不適,還不如方才其直呼大名的時候來的順耳。
听到聲音,她不由得抬眼朝蒙面人看去。
與同樣抬起頭看向她的蒙面人撞個正著,即便他的面具不露一絲痕跡,可方寸心仍能看透他面具下不加掩飾的陰沉的面孔。
隨即,二人視線毫無顧忌對撞在一處。
那一瞬,向來以凌厲示人的方寸心,眨眼間竟被他的氣勢喝住。
感受到自己竟因此而有一剎那怔在了那里,方寸心不能接受,開口道。
“干什麼?”
蒙面人不緊不慢,平緩的語氣卻無論如何給人一種陰惻惻的感覺。
“還是說...”
下一刻,蒙面人那包含著諸多無法言喻的情緒,直刺她內心的低沉話語不可阻擋的傳到了耳旁。
“您莫非...對那位殿下還有什麼特別的情感?”
“你說什...”
當听見那句話的瞬間,方寸心本能的開口想要反駁。
可就在即將開口的瞬間,下一刻,卻又千頭萬緒無數種思緒無可抑制的涌上心頭將她的內心填滿,擠壓的她幾近窒息,讓她說不出話來。
方寸心就像呆立在那里一樣,雙眸震顫,在心底不斷的做著思想上的自我斗爭,不斷的解釋、否決,卻又在一瞬間有新的質疑蜂擁而至。
蒙面人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方寸心的反應,隨後,方寸心的身形竟然倒退了半步。
見狀,無需蒙面人出言,獨臂人已然陰沉的臉,暗中來在了方寸心身側不遠。
實際上,他只需要在湊近一些,便能得見方寸心掩藏在發絲下無比迷茫,乃至摻雜著痛苦的面容。
“不,不...”
她用僅有自己能听見的聲音喃喃著,就在這樣深陷自我辯駁而不能自拔之際。
驀地,一道聲音忽然在她耳旁響起。
‘你說的,我覺得有道理哦!’
當聲音響起的瞬間,下一刻,一個人的身影,他的笑臉浮現在方寸心眼前。
那是使她產生天人交鋒的“元凶”,亦是...此刻讓她擺脫自我懷疑的“安全出口”。
當那身影浮現的瞬間,方寸心似是重新有了自我意識般,她重重搖頭,徹底從紛雜思緒的囚籠中掙脫出來。
“不!”
下一刻,她重新恢復往日那般盛人的氣勢,再無絲毫迷茫的直視著蒙面人,定聲道。
“我只對大晉有著特別的情感,只會做對大晉有利的決策,僅此而已!”
“那麼好!”
蒙面人似乎正等著她這句話,毫不猶豫的開口道。
“那麼就請方小姐靜待我等勝利的凱歌!”
他身體前傾探向方寸心,沉沉的低語道。
“皆是...自能令您有機會將您一切對大晉有利的決策...一一施展出來。”
望著不留任何余地的蒙面人,當下,方寸心再說不出什麼了。
片刻後。
望著方寸心緩緩離去的背影,雖然步伐仍舊端正,可蒙面人心知肚明,此刻的方寸心便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大人...”
見狀,獨臂人遞來一個暗示的眼神,沉聲到。
明白他的意思,蒙面人擺了擺手,微嘆了一聲喃喃道。
“不必,弊大于利...”
走出小酒館後,方寸心怔怔的看著前方,仿若失神一般。
走到一處僻靜之地,驀地,她恢復了些許神志。
她記得這個地方,這處拐角,那是她與範春第一次“正面交鋒”的地方。
那時,範春被人追趕,繞過拐角與她撞了個正著。
而在不久之後,那個撞向自己的人...便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人生當中了...
想著這些,方寸心不知該表露怎樣的情緒。
她手緩緩抬起,撫在轉角處那斑駁的牆面上。
“是啊...”
她如同自言自語般喃喃著。
“想要成就大業,有人因此而死去...不是在所難免的麼...況且,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我不就已經做好了犧牲...乃至自我犧牲的準備了嗎...”
她把額頭緩緩貼在青色的牆面上,冰涼的觸感傳來直達腦海讓她更加清醒,那股莫名的情感卻也愈發清晰。
“我在猶豫什麼?我又在...迷茫什麼...”
明知道答案,可方寸心卻還是如自我欺騙般向自己提問著。
就在她被那莫名的情感包裹,盡力勸服著自己時。
隨之,她便收到了範春不日便要啟程返回南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