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陶巔處理完軍中事務,來到酒樓時,陶盈正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痴痴地發呆。听到腳步聲,她緩緩地轉過頭,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地站了起來。
陶巔垂下眼簾轉頭說道︰“姚箏,帶著這兩個護衛出去,守住二樓樓口,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這里的雅閣。”
姚箏彎腰抱拳施禮︰“是!侯爺!”然後便轉身走路帶風地遣著周圍的人清場。
陶巔此時的心中還真沒有那麼多的想法。想了一下程淵與面前這位親娘的關系,他不由得笑出了聲兒來。
伸手對著有些不知所措的陶盈做了個“請”的手勢︰“夫人請坐。”
陶盈本來想對著陶巔苦苦地哭訴一下自己從生下他到現在所受的那些苦。
可是看見陶巔風輕雲淡的樣子,她一肚子話當時就憋在了喉嚨里,一時間根本不知從何說起。
想必這些年來,巔兒也是吃盡了苦頭的吧?不過他畢竟是程哥哥的親生骨肉,程哥哥這般的如日中天,府中吃穿用度肯定也是不會少了他的。不過以庶子的身份在府中討生活,肯定也是艱難險阻無窮的。
陶盈越想越心疼,不由得眼淚又如潮般地涌了出來。
她想東想西,就是沒想到陶巔之所以受苦,都是因為她轉身離去,不再回頭的結果。
陶巔就這樣地坐在她的面前,靜靜地看著她哭泣。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間,酒樓雅閣內安靜得可怕,只能听到陶盈確實是很傷心的抽噎聲。
過了半晌,陶巔這才開口道︰“別哭了,眼楮哭瞎了以後怎麼出門啊?”
呃……本來還很悲傷的陶盈,冷不防听見陶巔的這句話,不由得就是一愣。
雖然自家兒子的聲音是好听得沒的挑,可是這話,這話怎麼讓人听著,就覺得不是應該從大將軍口中說出來的?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看到陶盈哭不下去了。
陶巔便又笑了︰“你看,我就說你不可能有那麼多傷心事兒的吧。既然你知道我原來的名字。那你……”
“巔兒~也許說起來你不相信……”陶盈猛地抬起頭來,眼淚又開始撲簌簌滾落地對著陶巔說道。
“我相信。你是我娘嗎。我眼楮又不瞎,能看得出來。母子連心,我剛看見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是我娘了。”陶巔對著陶盈,說著自覺得很深情的話。
呃……陶盈被陶巔一打斷,腦子里又是一片空白的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了。
本來伶牙俐齒,足智多謀的她,從來都是會讓感情戲演得很圓滿的,尤其是在她誠心誠意想修補自己與自己唯一後代之間的感情深壑的時候。
可是,可是為什麼自己家這兒子說話總是能讓人覺得無法下咽呢?
“嘿嘿嘿嘿,你到底是不是我娘?趕快給我一句話啊,難道你是我娘的姐妹?”陶巔看見陶盈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的樣兒,還覺得挺有趣。
“我……我,我是……你的娘親……你是我親生的……”陶盈囁喏道。
“臥槽,你看著身材也不怎麼寬闊啊,怎麼能生出我這麼大個兒的一個人來?對了,你身上肯定是有陶家的標記吧?來,亮出來給我看看。咱倆對一下花紋。”陶巔一手放在桌案上問道。
“哦。我有。”陶盈趕快從懷中掏出一塊惟妙惟肖的螭虎玉佩遞給了陶巔︰“只有陶家的男兒才有資格將螭虎刻印在身上,女兒家就只能得一塊這樣的玉佩。”
陶巔接過玉佩,像問著別人家事般地問道︰“我听說程淵是我爹。那你們怎麼認識的?給我好好講講吧。畢竟我對您二位的事兒一無所知。”
“啊?巔兒想听嗎?那我就詳細地給你講一講。”陶盈馬上便將自己與程淵的初識、熱戀與分別,後又抱著孩子去找程淵的事兒全都說了一遍。
說完以後,他又開始說自己這些年在縉國錦王府的艱辛生活,說了自己接到哥哥的來信,自請下堂,又具體說了趕往澹州城這一路的艱辛。
說到無話可說的時候,她等了一會兒陶巔的回應。可是陶巔只是玩著手里的玉佩,津津有味地還想往下听。
陶盈的臉此時想不黑都難了。
盡量保持著很好的表情與儀態,她溫柔地問道︰“我的經歷都說完了,那巔兒你的呢?這些年你在程府里過得如何?”
陶巔微笑地看著她道︰“啊?我啊?我可沒在程府里面呆太久。小時候我是被他們當下等佣人養的,就是那種可以隨時被踩在腳下蹂躪的奴才。
吃不飽穿不暖是每天都必須經歷的,而且那些下人可能受了主母的指使,不但苛待我,還經常狠狠地揍我。
我忘了是我幾歲時候的事兒了,反正就是被幾個小廝蓄謀毆打至假死,也忘了後來是怎麼活過來的。
我只記得我師父把我撿走,然後跟著他到處游蕩,後來陰差陽錯進了澹州翼虎營,看見了我十哥程祥,他是程府中唯一對我好的人。再然後我奉命押運糧草去了青原城,轉戰了一大圈以後又回到澹州城解圍。”
“這些喪了良心的!”陶盈本不是能夠大喊大叫的人,可是一听到陶巔的經歷與自己想象的簡直有著天壤之別,氣得一拍桌子便大喝了一聲。
“哎哎,輕點兒喊,不然我手下就得跑上來了。你別說,讓我現在就喊你娘,我還真有點兒喊不出口來。
這樣吧,你的來歷我現在還不太方便透露給別人,我怕恨我的人知道,再把你的命給害了。
以後你就以我遠方姨媽的身份出現,我在別人面前喊你姨母或者陶夫人可好?然後咱倆都對外宣稱,我小時候在陶家的時候是寄養在你那里的。”陶巔揉了揉被刺激到的耳朵說道。
“這……”陶盈本來是抱著母子情深的心來與陶巔交流的,可是被陶巔這樣一說,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次的認親已經失敗了一半。
“你也別失望,話我還沒說完呢。等我以後適應了咱們倆的關系,我再試著喊你娘吧,別人就都稱呼你為陶夫人。
對了,陶夫人,以後我還不知道要去往何處,你是跟著我走啊,還是想擠進程府里再去找左相呢?”陶巔的手指間轉動著那塊玉佩地道。
“我……我現在也拿不定主意,不過去程府,就會再受到後宅的傾軋,如果她們能容我的話,當年我就不會被趕出來了。
所以,我覺得還是隨著巔兒你一起走的好。我真的不想再去侍奉任何人了。我覺得他們都不配。”陶盈听到了這個問題,有些猶豫不決了起來。但她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前半生唯唯諾諾,費盡心思,後半生那就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人吧。
“哦?我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想問問你,你在乎不在乎那些虛名啊?比如說什麼誥命夫人之類的名頭?如果喜歡的話我就給你求一個來。畢竟我現在戰功還很多。我想我一開口,皇上肯定是能答應的。”
“千萬不可!巔兒。我生你的時候身份連外室都不如,在程家連名份都沒有。你也是身份不如那些嫡子般的尊貴,如果真是討要來這個名份,那,天下人只會表面恭敬,可背後會暗暗地笑話于你。
只要你聲名顯赫就好,不用顧及我這樣一個被各方排擠的身份卑微之人。”雖然是這樣說的,可不知為何,陶盈的心里卻總是有些空落落的。
“嗯,陶夫人此言有理。我腦袋被砸過,所以總是瘋瘋癲癲地不能將事情考慮周全了。我看這澹州城也挺不錯的。不如等我閑下來的時候,就買些莊子、府邸與商鋪給您,您也有個日常的進項。
我也不想要什麼聲名顯赫。身上承著多大的名聲,就得活得有多累。安安靜靜賺點兒錢,平日里自由自在就可以了。
還有就是,陶夫人。”陶巔笑著笑著,突然看著陶盈的眼楮道。
“啊?巔兒你有什麼話要說?”陶盈正听到痴時,被陶巔這突然一喚,難免有些回不過神來。。
陶巔笑容漸退地認真說到︰“我要讓你享盡這天下的榮華富貴。”
“啊?”陶盈腦子里快速地回放著這句話,想了半天愣是沒想明白它的含義。
陶巔一見她這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就從懷里掏出一疊面值為千兩的銀票,放在了她的面前︰“這些零用錢,陶夫人先拿著花,不夠了就同我說,千萬別與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