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大營。
徐智遠一把將桌案掀翻。
“孺子不听勸告,一意孤行,終究身陷囹圄。”
“自己作死也就罷了,竟使朕喪失忠良,可恨!”
群臣見他發怒,個個噤聲。
半晌後,張建兆拱手道︰“陛下,末將願去救回二皇子。”
“不必管他死活!”
徐智遠喘著粗氣︰“諸位愛卿可有良策,誘使高楷出戰?”
當務之急,自然是擊敗高楷。
曹全政建言︰“陛下,高楷既然愛馬,何不以馬誘之?”
“以馬誘之?”
“正是!”
“我軍尚有良馬兩千匹,從吳王手下大將奪來。”
“倒不如,把它們趕到黃河邊放牧,誘使高楷來取。”
張建兆質疑︰“此計太過淺顯,秦王怎會相信?”
曹全政笑道︰“高楷若來,便暗設伏兵將他擒拿。”
“他若不來,能擒住一員大將,也可斷他一臂。”
“我等並無損失,何樂而不為?”
徐智遠贊同,喚來御馬監小吏,將兩千匹駿馬,盡皆驅趕到黃河邊,任由其等吃草。
這些大多是公馬,正當青壯之時,沒了束縛,個個踴躍,撒歡似得飛跑。
“建兆、郭恪,此次有勞你二人埋伏,務必擒拿高楷。”
“是!”
虎牢關,高楷眼見此景,笑道︰“徐智遠這是把我們當土鱉呢。”
崔皓擰眉︰“他不過竊據一道,有什麼可炫耀的?”
“他有戰馬,莫非我秦國便沒有不成?”
隴右、河東、河北諸道,有諸多牧場,秦國可不缺駿馬。
徐晏清笑道︰“這麼多馬兒,他倒也舍得!”
高楷淡聲道︰“他把家底都掏出來,只為引誘我出戰,著實用心良苦。”
夏侯敬德冷哼︰“大王,讓末將前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李光焰倏然一笑︰“敬德不必急于一戰,我倒有一計策,不費吹灰之力,將這些馬都奪回來。”
高楷好奇︰“你有何妙計?”
李光焰賣個關子︰“大王且看末將施為,立見分曉。”
他喚來軍中養馬小卒,挑出母馬千匹,派人牽著,趕到黃河沿岸,與鄭軍駿馬遙遙對望。
眾人皆是疑惑︰“李將軍這是何意?”
高楷思緒一轉,笑道︰“古有美人計,今有美馬計。”
“光焰,實在足智多謀!”
眾人越發不解,卻見李光焰下令,讓人在城中拍打小馬駒,讓它們叫喚起來。
母馬們听聞,皆仰頭嘶鳴。
黃河對岸,鄭軍駿馬登時騷動起來,一匹匹顧不得吃草,撒開蹄子,嘶鳴著來追。
“遭了!”張建兆、郭恪心知不妙,急忙率眾阻攔。
可惜,馬兒們一心尋覓佳偶,任憑他們呼喊,皆不為所動。
城樓上,李光焰命人搖動令旗,吩咐小吏們將母馬們,連同鄭軍駿馬一起趕入城中。
張建兆、郭恪追之不及,只能無奈回返。
高楷大笑︰“好生照料他們,就在我軍安家落戶。”
“另外,馬兒們立了大功,用上好豆料犒勞一番。”
“是!”
王景略贊嘆︰“李將軍略施小計,便將兩千匹駿馬賺來,實在叫人欽佩!”
許晉附和︰“兵法雲,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如今,李將軍不戰而屈人之馬,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諸位謬贊了!”李光焰意態沉穩,“這不過雕蟲小技。”
高楷笑道︰“你這雕蟲小技,卻不費一兵一卒,賺來兩千匹駿馬。”
“徐智遠知曉,還不氣得吐血?”
須知,這時節,戰馬珍貴至極,一匹汗血寶馬甚至價值萬金,且有價無市。
這時,唐檢忽然來報︰“大王,奉宸司傳來消息,周刺史在天井關設伏,大敗鄭軍,擒拿徐智遠大將殷世珩。”
眾人齊聲道賀︰“恭喜大王!”
高楷玩味一笑︰“這等好消息,怎能我等獨享?”
“唐檢,讓奉宸司校尉在鄭軍營外高歌一曲,就唱︰鄭帝機關算盡,卻賠了寶馬又折兵!”
“遵令!”
徐晏清忍俊不禁︰“徐智遠听聞,還不得吐血三升?”
高楷意味深長道︰“若能如此,倒是省卻一番大戰了。”
“派人盯緊鄭營,有何異動,隨時來報。”
“是!”
鄭營,中軍大帳。
徐智遠拔刀,將桌案砍成兩段。
“豎子,安敢辱我?”
本打算用兩千戰馬,誘使高楷出戰。
卻不料,他竟以母馬引誘,導致戰馬皆失。
這可是鄭國最大儲備,卻一朝喪盡,怎不讓人動怒?
念及此,徐智遠心痛到滴血。
曹全政滿臉羞慚︰“微臣無能,竟未料到……”
徐智遠揮手打斷︰“此事非你之責,實乃高楷太過狡詐。”
眾人忍不住點頭,心有戚戚,任憑他們絞盡腦汁,也想不到,高楷竟不派一兵一卒,只用一招,便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
傳揚出去,必遭世人恥笑!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一員小校踉蹌著跑來,滿臉惶恐。
“陛下,大事不好!”
“殷將軍在天井關中了埋伏,全軍覆沒。”
“什麼?”徐智遠面色大變,“你再說一遍?”
小校戰戰兢兢︰“殷將軍率兵經過天井關,卻不料,澤州刺史周順德,早已埋伏在側。”
“殷將軍被擒,三萬大軍,皆……敗了!”
徐智遠只覺天旋地轉,一時跌倒在地。
“陛下!”眾人慌忙扶起。
曹全政不敢置信︰“你說周順德早已設伏,這怎麼可能?”
按他設想,鄭軍晝伏夜出,行動間頗為隱秘,絕不會讓人察覺才對。
周順德為何未卜先知?
小校搖頭︰“卑職不知……”
徐智遠喟然長嘆︰“上天如此厚待高楷,卻視朕為仇寇麼?”
眾人聞言,滿心淒涼。
這時,帳外隱約傳來歌聲,伴隨大笑,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鄭帝機關算盡,卻賠了寶馬又折兵。”
“哈哈哈哈!”
徐智遠听聞,頓時怒火上涌,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神色萎靡。
“陛下!”
“宣御醫,快!”
眾人手忙腳亂,將他抬上床榻,一迭聲地呼喊。
徐智遠隱約听聞“太子”、“幼主”幾個字眼,抬起手想要說什麼,卻又昏了過去。
惹得帳中雞飛狗跳,好一陣喧騰。
到了夜晚,御醫竭盡全力,方才將他救醒。
“陛下這是肝郁氣滯,急火攻心,方才吐血昏迷。”
“須得靜養,斷不能動怒,以免傷了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