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周頷首︰“末將亦有所耳聞。”
“據說,高楷先以爵位高低,使得室韋可汗莫賀咄力,契丹酋長耶律質二人敵視。”
“之後,命道士煉制金丹,共得三枚,號稱萬壽丹,服之可延年益壽,百病不侵。”
“四酋之中,三人得此靈丹,惟有奚族酋長可度,一無所獲。”
“此人懷恨在心,趁三人飲酒作樂,暗設刀斧手,一舉殺之。”
“隨後,率本部兵馬,想要逃回營州。”
“可惜,高楷早有準備,派人在山道設伏,將他斬首。”
黃仙芝驚疑不定︰“這莫非是,二桃殺三士之計?”
“竟有如此奇效?”
不光是他,殿中群臣皆覺不可思議。
竇至德卻目光一亮︰“萬壽丹,服之可延年益壽,百病不侵?”
“高楷真有此靈丹麼?”
孫循哂笑︰“陛下切莫听信謠傳。”
“依微臣看來,世上絕無這等靈丹,否則,高楷為何不自己享用,反倒賜予他人?”
竇至德頗為失望。
黃仙芝眼珠一轉︰“陛下,微臣愚見,這萬壽丹乃子虛烏有,只是高楷設下的障眼法。”
“實則,只是三枚毒藥,以此毒殺三酋。”
“是啊!”
“定是這般!”
群臣交頭接耳,紛紛稱是。
他們著實不敢置信,高楷竟如此輕易,便將各族覆滅。
封長卿暗自搖頭︰秦國公聲勢太盛,面對他,人人皆生出逃避之心。
或許,一番貶損,可稍稍平息心中震蕩。
皇甫懿驀然開口︰“陛下,高楷攻城掠地,肆虐神州,已然坐擁七道。”
“再不奮勇一搏,恐怕這天下,將要姓高了。”
竇至德肅然頷首︰“依照我夏國形勢,諸位以為,該攻取何地?”
眼下,他只佔據都畿道五州,以及河南道十一州,攏共十六州。
與高楷一比,實在不值一提。
孫循建言︰“微臣看來,向西與高楷爭鋒,絕不可取。”
“向東,徐智遠亦非易與之輩。”
“不如揮師南下,攻取山南東道,覆滅楚國。”
“此言差矣!”黃仙芝反對,“蕭憲久據山南東、黔中二道,根基深厚,就連吳王袁弘道,也攻打不下。”
“暫且,不可與他爭鋒。”
“相反,徐智遠才是我等心腹大患,若不將他解決,我夏國終究不穩。”
孫循嗤笑︰“徐智遠文武雙全,又有張建兆、郭恪,李元崇這些大將輔佐,麾下謀士如雲。”
“與他爭鋒,豈非自取滅亡?”
黃仙芝大怒︰“孫循,你為何長他人銳氣,滅自己威風?”
“徐智遠縱有幾分能力,能與高楷相比麼?”
孫循啞口無言。
皇甫懿亦然勸說︰“陛下,黃相公所言有理。”
“河南道位于天下之中,物華天寶,得之可成帝王基業,不可放棄。”
竇至德思忖片刻,看向一人︰“封愛卿,你以為如何?”
封長卿拱手︰“微臣並無異議。”
“既如此,那便發兵,先取滑州,再奪回徐智遠所佔十一州。”
對此人,他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
齊州,歷城。
徐智遠贊嘆不已︰“一道連環計,三枚金丹,便讓敵酋飛灰煙滅,高楷,著實智計百出。”
“縱觀天下,除卻突厥,惟有他與袁弘道,可為我之勁敵。”
張建兆附和︰“高楷一舉覆滅草原十八部,不失為天下英主。”
郭恪點頭︰“袁弘道雖是梟雄,但年近花甲,垂垂老矣。”
“依末將看來,我鄭國強敵,惟有高楷與突厥。”
徐智遠頷首︰“爾等所言有理。”
曹全政卻憂心忡忡︰“主上,高楷已然佔據七道,將近半壁江山,聲勢日益鼎盛,這該如何應對?”
徐智遠笑道︰“不必憂心!”
“高楷拿下河北道,下一步,必定針對竇至德,佔據洛陽。”
“我等尚有騰挪之機。”
便在這時,一名管事來報,竇至德率軍來攻,劍指滑州。
徐智遠冷哼︰“冢中枯骨,我不去打他,他卻來打我,找死!”
柴讓忙道︰“智遠,滑州斷不容失,必須派遣兵馬,將他擊退。”
徐智遠微微擰眉︰“柴公莫急,我這便安排。”
當下,派遣一名心腹大將,馳援滑州。
待柴讓與諸將告退,曹全政低聲道︰“主上,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您該早做決斷了!”
徐智遠擰眉︰“眼下,並非鏟除他的良機。”
“主上,此時殺他,只是除去疥癬之疾,局勢尚可控制。”
“一旦他振臂一呼,意欲奪回大權,便是大禍,難以收拾。”
“畢竟,張將軍,郭將軍,以及李將軍,這三位大將,個個驍勇善戰,卻皆是他曾經部下。”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您若再不動手,恐怕悔之晚矣!”
徐智遠徘徊片刻,仍舊搖頭︰“大敵當前,絕不能內斗。”
“否則,趙德操、龐勛,乃至四酋,皆是前車之鑒。”
曹全政暗暗嘆息一聲。
……
神州風起雲涌,牽一發而動全身。
高楷覆滅草原十八部,奪取河北道,隨著一個個斥候奔走,消息廣傳天下。
不光竇至德、徐智遠驚嘆,南方蕭憲、袁弘道,亦覺不可思議。
“昔日,始羅可汗敗在他手下,狼狽奔逃。甚至因此,突厥一分為二,實力大減,至今內斗不休。”
“如今,他竟一舉覆滅諸酋,坐擁七道,足足一百二十四州。”
“莫非連渺渺天道,也格外看重高楷,讓他如此勢大麼?”
群雄嘆息,諸道世家大族,官吏,士子,乃至于百姓,卻心生崇敬。
縱觀神州大地,惟有秦國公,最有統一天下之相。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聞風而動,前往長安城拜會。
……
天佑十四年,十一月。
長安,太極宮,內侍省。
卯時,銅漏聲嘀嗒作響,將王寅虎喚醒。
他從木榻上起身,穿上淺綠圓領袍,束緊蹀躞帶,掛上一枚銅魚符,走出西廊值房。
此時天色尚早,灰蒙蒙的霧氣還未散去,院子里落滿了霜,寒意侵人。
五夜漏聲催曉箭,以往在西涼時,迫近早朝,早就一片忙碌,絲毫不得空閑。
不過,如今他在秦國,長安城,郎君素來寬和,即便有小宦官睡眼惺忪,失手打碎玉盞,也不過一笑了之。
他在院子里踩著石子鋪成的小路,活絡筋骨。
每當郎君在時,總會在武德殿前練武養身,耳濡目染下,他倒也摸索著學了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