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血緣關系遠，骨髓匹配的成功率就越低。
第二天早上，當醫生告訴陳爸陳媽，配型失敗的時候，兩人心里的希望再次破滅。
病房里，陳媽握著陳蕊的手，一個勁地哭。
陳爸站在走廊的角落，顫顫巍巍地給自己拿出了煙，可他的手一直在哆嗦，怎麼都點不著。
“大哥，讓我家小霞來試一下吧，她跟小蕊是表姊妹，說不定能配上。”
陳桂芳走過來，拍了拍陳爸的背。
她知道自己的大哥心里苦。
踫到這種情況別說是陳爸，就是她這個當姑的，心里都翻江倒海似地難受。
“唉，算了吧，別折騰孩子了。醫生說，表親之間匹配上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陳爸把煙握在手里，使勁地碾了起來，煙絲從他的掌心一點點往下掉。
他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叮叮叮……”
陳爸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陳老爺子的號碼。
“建國啊，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說，你是想氣死我嗎，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電話的那頭，陳老太的情緒很激動。
孫女找到了，她身上背了二十年的包袱，終于可以卸下來了。
陳爸說道︰“媽，等閨女的病治好了，我會帶她回去的，你在家好好待著，別操心。”
“別操心，我怎麼能不操心？我是娃的親奶奶！趕緊來車站接我們，再有兩站我們就到了……嘟嘟……”
電話掛斷了。
陳爸揉了把臉，轉身下樓。
中午的時候，陳爸把陳老爺子和陳老太帶到了醫院，與他們一起到的，還有陳瑞的外婆馮紅英。
“媽，你咋來了？”
陳媽看到馮紅英後，一臉的驚訝。
“我是娃的外婆 ，我能不來？”
不等母女倆敘話，陳老太已經沖到了病床前。
“是我的娃……是我的娃……你讓我想得好苦，好苦哇……”
陳老太看著陳蕊耳朵後面的一顆小痣，一把將她的手抓在了手里，放聲哭了起來︰“娃啊，我該死，該死啊……我為啥要在那天去逛集？為啥要去上那個茅房？……”
馮紅英推了推陳媽，低聲說︰“還不去勸勸，那是你婆婆。”
陳媽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馮紅英擰了她一把，低聲罵道︰“你個死妮子，咋這麼倔的？”
十九年，整整十九年，女兒沒開口喊過親家母一句，也沒踏入過婆家門一步。
馮紅英說過陳媽很多次，可每次陳媽都是這個神情。
你說任你說，我就當沒听見。
以前的話也就算了，畢竟親家母把孫女帶丟了，女兒心中有氣，也很正常。
可今天陳蕊已經找到了，再這樣下去，就不合適了。
人家會說她，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兒。
殊不知，陳媽見到陳蕊以後，心中對陳老太的恨意比以前還強了一大截。
沒別的，就因為陳蕊這些年遭的罪，以及她現在患的白血病。
在陳媽心里，這些都是陳老太造成的。
如果不是看在陳爸和陳瑞的份上，她今天甚至都不會讓陳老太進門。
當母親的，看到自己女兒是這副模樣，心里豈能不恨？
“奶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我小時候太調皮，自己走丟的。”
陳蕊看著陳老太，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臉。
陳老太抹了把臉，哽咽著說︰“這輩子還能听我娃喊一句奶奶，我就是現在死，都值了。”
“行了，別哭了。”
陳老爺子站出來說道︰“建國，快讓大夫給我們抽血，做那個什麼……什麼配型。”
“是骨髓配型。”
陳爸嘆了口氣︰“爸你跟媽的年紀太大了，不符合捐獻骨髓的標準。”
“扯淡！”陳老爺子睜大著眼楮說︰“我們是娃的爺爺奶奶，我們不符合標準，誰符合標準？你趕緊讓大夫過來。”
陳爸站在那里猶豫了起來。
陳老太今年66了，身體又不怎麼好。
陳老爺子的身體倒是還行，可他都快70了。
這樣的兩位老人，怎麼捐獻骨髓，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馮紅英開口道︰“親家，讓我去做吧。我比你們年輕一點，身子骨也好一點。”
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外孫女也是她的心頭寶。
她來這里就是為了給陳蕊捐骨髓。
“媽，我……我對不起你。”
陳媽一把摟住了馮紅英，紅著眼說︰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要讓你遭這個罪……”
馮紅英拍了拍陳媽的手︰“說的什麼話，我是蕊蕊的外婆，我是你媽！”
陳爸感激地看了自己丈母娘一眼，其實第一次得知配型失敗以後，他就想把馮紅英請過來了。
只是這種事他不好開口。
畢竟陳老爺子和陳老太都還在，哪有繞過爺爺奶奶，找外婆捐骨髓的道理？
現在馮紅英主動提出來了，他心里的這個難題也解開了。
陳老爺子大手一揮︰“那就咱們三個人都抽血，配上了哪個用哪個。”
“爸，我都說了，你跟媽不符合標準。”
陳爸給三位老人都端了水，接著說︰“捐獻骨髓是很嚴格的，要做手術，身體不行醫生不會同意的。”
“他不同意我就死在這里！建國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現在就去喊大夫。娃她外婆都知道要捐骨髓呢，我這個做奶奶的，難道是吃屎長大的？”
陳老太站起身，走到陳爸旁邊，一臉的堅定。
她看了眼陳媽，接著對陳爸說道︰“娃是我帶丟的，我對不起秀娟，對不起娃。我告訴你，我早就活夠了，今天你要是攔著我，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陳爸的眉頭皺成了一座小山。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按照陳老太說的，把護士叫了進來。
陳爸心想︰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配上，做了再說吧。
三個老人采完血後，已經到了中午。
陳瑞主動請纓去買飯菜。
走的時候，他把林宛清也帶了出去。
下樓梯的時候，陳瑞說道︰“這兩天謝謝你，有你陪著我姐，她心情都好了很多。”
林宛清搖搖頭，平靜地說︰“沒什麼，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挺替陳蕊姐開心的，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多人關心她。”
陳瑞默默地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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