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死雞?
李時源瞬間察覺到了不對勁。
若將當事人換做他,在家中早就揭不開鍋,餓得前胸貼後背之時,有只死雞會如何處理?
這還用想嗎,當然是吃掉啊!
在餓極的情況下,不生吃都算好的,怎麼可能將死雞給丟掉?
並且恰好,大部分痢疾的病因,便是吃了不干淨的、帶病的肉類,尤其是死掉的家禽。
“一定是那人!”李時源心中確定了八成,激動起來,“那您可是直接出去尋那位村民?若他還記得丟雞之人樣貌......”
將傳播疫病之人找到!若能找到那人,證實那人與盧巡撫的關系......
但余九思的面色並不似他那般激動,李時源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噎聲問道︰“余郎將......可是出了別的事?”
余九思面色沉重,沉聲道︰“那位村民死了。”
李時源只覺耳中蜂鳴,愣愣問道︰“如何死的?他看見那人丟雞了,是吃了病雞死的,還是......”
還是被對方滅口了?
對方那般心狠手辣,滅口之事也不是做不出來。
余九思沉默片刻,不做推斷,只是冷靜地將事情經過告訴李時源。
“病雞被他撿回去一部分,據說另一部分在深水處,他不會水,便想著先將撿著的雞拿回家,再想辦法倒回去撿剩下的。可他這一去,便再也沒能回家,再被發現之時,已經是一具尸體。”
李時源咬緊的牙關不禁顫抖起來,“那就是被滅口了啊......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說死就死了。”
余九思看了過來,回憶道︰“他家人一直都以為,是他餓得神志不清,進水里撈雞,不幸被淹死的。”
“哪有如此巧的事......”李時源根本不相信,他拉著余九思袖口問道︰“那他撿回去的雞呢?被吃了?”
在他沉重的目光中,余九思搖了搖頭,“雞不在了。”
雞不在了。
那雞去哪兒了,不是顯而易見。
李時源再一次對對方手段感到惡心,艱苦求生的百姓,不過是他們達成目的的手段,人命輕如草芥。
他的心情不似之前輕松,二人沉默間到了棚區門口。
秋風呼嘯,大門兩側的將士站得筆直,棚區外停了一匹馬,正甩著尾巴拍打不識相的飛蟲,一人立于馬側,見他們前來拱手行禮︰“郎將,李大夫。”
雙方隔著柵欄對立,薛邁也不多言,直接從懷中取出兩個油紙包,隔著柵欄遞了進來。
“郎將,大的那塊是鑿下來,未煆燒的石頭,小的那包是煆燒後磨的粉,您看看是不是咱們要找的東西。”
余九思與李時源對視一眼,一人拿一包,三兩下便將油紙拆開,看過自己手中之物後,又轉頭看向對方手中。
“是這個。”李時源篤定,“穩妥一些,老夫去取些水來。”
薛邁聞言面上閃過一絲不適,悄悄將手別至身後。
余九思眉頭微皺,看向他︰“藏什麼?拿出來。”
“沒什麼......”薛邁低頭道。
“手放前邊來。”余九思的語氣不容質疑。
李時源止住腳步,看向薛邁緩緩伸出來的手。
只見他手心呈現出不自然的紅色,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水泡,水泡在日光下顯得格外 亮,李時源當即手癢,一手緩緩摸向醫箱,想取銀針出來。
他心中高呼︰扎他!
余九思見狀氣急,彎腰撿起一塊石頭便扔向薛邁。
“本將是怎麼交代你的!不是給你說這石頭煆燒後萬不可沾水,更不可以用手直接觸踫的嗎!你這是將本將的話當做耳旁風了?!”
薛邁也不躲,護胸被石頭砸個正著,發出一聲脆響。
他手指微微攏起,將那片緋紅遮了起來,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低聲道︰“屬下怕找錯了,您會失望......”
余九思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微愣後問道︰“你說什麼?”
“屬下怕找錯了......”薛邁抬起頭來,卻依舊不敢看余九思的眼楮。
若放在軍中,他這一行為就是有違軍令。
不管目的為何,不管是否打著為上將好的理由,有違軍令,就是犯錯。
“來回趕路耽誤時間,也耽誤了您要做的事,所以便想著......”
便頭腦一熱,想著拿自己先試一試。
他不是為自己辯解,只是想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余九思。
這次余九思听清了,他眨了眨眼,喉間哽咽。
“所以你便不計後果,以身相試?”
薛邁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愣愣點了點頭。
余九思看了他許久,將頭側到一旁,啞聲道︰“李大夫也與你交代過,說此物能灼傷皮膚不說,量大時甚至可以讓你的肉,變成一團爛肉,你忘了嗎......”
薛邁還是不說話,余九思又問他︰“你知道多少算大量,多少算少量嗎?你如此做,讓本將如何安心?如何面對你?你是兵沒錯,可若本將的命令,會讓你們在此等情況下,莫名掉一層血肉.....”
說到底,他也不是薛邁的直屬上司,他不太明白,薛邁何至于此。
如此做與上陣殺敵不一樣,將士在戰場之時,內心的血氣會被激發,會無畏風雨,無懼疼痛,只為保家衛國、建功立業。
可以自身血肉試石灰粉則不然。
你會很平靜,在預料不到後果的情況下,只憑著那股氣去作賭,賭贏賭輸,賭贏了,自己遭罪,賭輸了,什麼都得不到。
李時源見兩人跟個木頭樁子似得隔欄對立,從中打起了圓場。
他打開藥箱,蹲在地上翻找一番後,終于選到了合適的銀針,“就你了。郎將,您身上可有火折子?”
余九思覺得喉間干干的,艱難咽下一次口水後,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引燃。
李時源手執銀針,笑呵呵地起身,“勞您舉著火折子,老夫燙燙針。”
說完他往前兩步,整個人貼在柵欄上,對薛邁道︰“小伙子,手拿出來。你這水泡太大了,不挑破不行。”
他朝薛邁身後的馬兒努了努嘴,“待會兒你不是還要騎馬嗎?來的路上沒少遭罪吧,趕緊的,讓老夫給你挑了。”
李時源絕對不會承認,他的主動,大部分歸結于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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