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鳳萍微微蹙眉。
大戶人家往來都有規矩的,比如要提前派人送帖子。
還是文夫人主動定下今日,錢鳳萍才來的。
可現在……
她什麼都沒說,又安靜等了會兒。
等喝完第二盞茶,文夫人還沒來,丫鬟又來續茶,錢鳳萍就起身了。
“免了,既然文夫人今日不方便,我改日再來拜訪就是。”
她臉色微冷,就要往外走。
丫鬟下意識伸手攔人。
“錢夫人,不急,我這就去……”
“放肆,有沒有規矩?敢攔我們夫人?文府就是這麼待客的?”
玉珠沉著臉呵斥。
錢鳳萍神色冷淡,心里覺得先前尋思錯了,自家的丫鬟也不差啥。
丫鬟臉色一白,不敢反駁。
錢鳳萍帶著玉珠剛要離開,外頭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一個頭戴玉釵,耳間墜著藍寶石耳環,身著藍色裙裝,雍容華貴的婦人打頭走了進來。
她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錢夫人,實在不好意思,家中雜事纏身,來晚了些,還請見諒。”
錢鳳萍也收了冷臉,回以溫和的笑“文夫人掌家辛苦,是我多有打擾。”
她心知肚明,她們才要走,文夫人就能及時出現,這廳里廳外不知道有多少眼線盯著,能及時去報信呢。
只是錢鳳萍不理解。
自家以前和文家沒什麼交集,該是從未得罪過文夫人。
文夫人為何主動給了橄欖枝,等她上門,又要給下馬威?
兩人假惺惺寒暄了會兒,錢鳳萍就提到了正事。
“不用多說,我一個外人瞧著,少將軍和蒙小姐也是天作之合。”
文夫人用帕子捂著嘴,淺笑。
“我听聞少將軍是過繼出來的?過繼的父母早就亡故,這以後成了親,上頭沒有長輩壓著……”
方家情況是這樣,但文夫人這麼說出來,怎麼就怪怪的?
錢鳳萍也不傻,臉上笑容還深了幾分。
“可不是,二哥和我家夫君命苦,父母緣分淺,好在二哥和蒙將軍還有一層師徒關系,師同父,若親事成了,兩家只會更好。”
“只是這師父、岳父,還是差一層,蒙家只有獨女,不知道少將軍願不願意入贅?”
文夫人面色和善,但話說的可就沒那麼讓人舒服了。
“我听說方銅方大人,就是入贅的,想來方家兩兄弟甚是開明,應該不會介意。”
錢鳳萍從這話中听出了諷刺的味道。
雖然方銅從不以贅婿身份為恥,她也不覺得男人入贅要比自個低一頭。
可總有人不這麼看。
覺得入贅的男子,上不得台面。
這是看不上方銅,更是用來貶低方銀。
錢鳳萍看向她,語氣淡然“哦,文夫人所說,可是蒙將軍的擇婿要求?”
上次,她去蒙府拜訪,蒙夫人可沒表露過這個意思。
方銀和蒙小姐這段時間來往,也沒提過這事。
錢鳳萍並不介意方銀是否入贅,或者說,家里人都不介意,全隨方銀和蒙小姐心意。
如果他願意,自然可以。
但不介意,不代表願意讓別人用貶低、看不起的語氣推著去入贅。
“那倒不是。”文夫人伸手,捋了捋頭發,目光清冷“只是我覺得,少將軍身上雖有功勛,但多是依托蒙將軍,根基太淺,求娶蒙將軍的掌上明珠,再多添些誠意,豈不是更好?”
這話就差直接說方銀是靠著蒙家走到今天,再娶蒙嵐,就是吃軟飯了。
錢鳳萍淺笑,只是笑的有些冷“文夫人是覺得,我家二哥戰功有假?平了小南蠻也不足以封將軍?還是覺得陛下識人不清,聖旨封的將軍,才不配位?”
她神色冷漠,帶了幾分壓迫性。
這一刻,她的氣場並不比文夫人差,甚至隱隱壓住了對方。
文夫人捏緊了手帕,面上依舊恬淡“錢夫人誤會了,我一介婦人,哪懂這些,只是想為求親一事,多加些籌碼罷了。”
“我來京城不久,卻也打听了各處求親說媒的規矩,沒听說有媒人還沒去女方家,就引著男方入贅的。”
錢鳳萍直接說破。
她不明白,文夫人這言語間,明擺著覺得二哥和蒙小姐不相配,可為什麼非要接這活?
文夫人臉上虛偽的笑也落了下來。
“看來,錢夫人是不用我當這個媒人了。”
“用不起。”
錢鳳萍也不客氣,她直接起身,找了理由告辭。
文夫人名頭再大,她也不敢用,萬一當著她的面胡說一套入贅,再去蒙將軍府胡編一通別的,那真的好事也要成了壞事。
她一走,文夫人徹底冷了臉。
身旁的丫鬟抱不平“一個九品芝麻官的夫人,上門做客,還敢給您臉色瞧,奴婢看著,這位錢夫人實在是囂張。”
文夫人也沒想到,一個小地方來的村婦,以前還是寡婦,這身份實在上不得台面,居然這麼硬氣。
“到底是夫家有個好二哥。”
文夫人這話意味不明。
旁人說她一生順遂,只是她遺憾,嫁錯了人。
文家老爺子在時,朝堂上還有一席之地,文家兩兄弟卻才能平平,在京城干的全是閑差。
官位,實職都比不上方銀。
“少將軍威名再大,也不過一介武夫,干的是拿命換功勞的活,哪有文官體面?”
“再說了,按理來,那方銅是入贅的,該隨姓錢,將軍府可姓方。”
正常,誰家願意和入贅的兄弟有來往啊?
丫鬟伶牙俐齒。
文夫人瞥了她一眼“你這張嘴呀!”
丫鬟瞬間老實低下頭。
“走吧,去蒙將軍府一趟,為該給個交代。”文夫人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二叔可在?讓他一起吧。”
“是。”
丫鬟應下。
錢鳳萍上了馬車,嘆口氣。
這出門一趟,媒人沒找到,還得罪一個。
不過,經歷這一遭,她多少體會出來點,這京城的貴夫人和村里的婦人是有些不一樣。
貴夫人們喜歡用軟刀子,這明面上禮數周到,說話也是笑著的,就是一句比一句扎心。
村里的婦人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有啥說啥,不痛快了直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