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下去，別說是對付秦彥，這麼重要的機會，他就要無聲無息、毫無作為的結束了！
眼看著時間不多，他只能用袖子蹭了蹭額頭的汗，逼著自己下筆。
他幾乎是在香燃盡剎那才寫完的。
這次，老先生們評選的時候，林柏升沒有安排任何節目，學子們沒有事情分散注意力，不由得都有些緊張起來，只能低聲同其他人攀談。
有人聊詩、也有人聊剛剛的青嵐大師，更多的人是在討論林大人。
秦彥閉目養神，很多在意他的人見他這個樣子，摸不準他是個什麼想法，倒是身後有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
“前兩輪我都沒有這麼緊張，居然府尹林大人親自出題，真的是一時興起嗎？我怎麼覺得不像啊？”
他身邊的人撇撇嘴︰“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說，林大人有意要收徒！”
“啊？真的假的？”
不少人都湊過來，壓低聲音七嘴八舌的︰“消息可靠嗎？”
那人朝著前頭抬抬下巴︰“不然呢？你們以為今日為何弄這麼大排場，就是為了大家熱鬧熱鬧？你們當所有以文會友的宴會都能請來這麼多夫子先生？”
大家一听是這個道理，越琢磨越期待，也有人後悔，覺得剛剛的詩不是自己的最好水平，沒發揮好。
秦彥假裝听不見，一旁的何書遠可是也听了一耳朵，這還是他第一次听說有這回事！
真的假的，林大人打算就靠今日作詩收學生？
他消息不靈通，可鄭舉人的學生可就坐在他身邊啊！
他抓心撓肝的看了眼秦彥，可是也不好意思問，萬一這個不能說，讓人家為難的事兒他可不太好意思做，反正他們說的要是真的，那很快就能知道了。
這麼一想，他也不是很好奇了。
倒是想到汪陽。
他這會兒想起那家伙之前的種種針對秦彥來，他要是沒記錯的話，他可是有意要拜師林大人的。
何書遠蹙眉，忍不住眼含擔憂的看了看秦彥。
之前的事情，他跟汪陽是把臉皮都撕破了，把人都從府學趕出去了，以汪陽那種人好面子的性格和小心眼，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已經勢同水火，沒有回轉的可能。
也不知道秦彥有沒有想到這一點，按如今的情況來看，汪陽今日沒有出現在這里，還不定有什麼別的打算呢。
林大人要是真的收了別人當徒弟，汪陽日後得怎麼報復啊？
他憂心忡忡的，連等先生們的評價的心情都淡了不少。
這次的詩稿不少，先生們看的時間也比之前長了一些，下邊卻一直相對挺安靜的。
他們也清楚的看到，夫子們集中看了一篇詩稿很久，表情似笑非笑，甚至有人眼中隱隱閃動。
眾人隱隱覺得，這一輪恐怕是有一個絕對的第一名了，到底是什麼詩？誰寫的？是前兩輪有過名次的嗎？
“難道是柳嚴明？”
“我猜是秦彥。”
“說不定又是何書遠呢？”
“誰來宣布？”終于有夫子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
幾位夫子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讓給了鄭舉人，鄭舉人也沒推辭，拿著詩稿站出來。
“這次，我直接宣布當之無愧的頭名——秦彥！”
學子們嘩然，又忍不住按下，想听听這次他又寫了什麼。
“這首詩我給大家念一念，稍作安靜！”
下邊頓時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書生意氣發，百姓挖水深。筆下流水宴，旱地人食人！……以書開民智，以文叩才門……民間皆知禮，朝堂多良臣……”
鄭先生讀完，慢慢放下詩稿。
很多人都沒有回過神，何書遠回過神，目瞪口呆的看著一臉淡定的秦彥。
“哈哈哈哈！”
突然，一陣朗聲大笑伴著鼓掌聲響起，眾學子這才回過神來。
秦彥回頭，笑的人他不認識。
這學子站起身，雙目格外明亮，看著他。
“好詩！好詩！酣暢淋灕！如讀萬卷書！我落筆時腦子里竟然只有功名利祿，著實淺薄！好一個‘筆下流水宴，旱地人食人！好一個‘以書開民智’！杜某佩服！”
他說完，一拱手，竟然就這轉身，瀟灑的離席而去。
秦彥對著他的背影，還了半禮。
柳嚴明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要不然他剛剛差點想直接上去直接從鄭舉人手里拿來，再仔細看看詩稿。
他也朝著秦彥拱手︰“以書傳世，人人開智，佩服！”
怪不得直接給了頭名，一是恐怕下邊有幾首詩上下差的不多，二是這首詩實在是珠玉在前。
柳嚴明覺得第一名是這首詩，如果他的詩能選出來第二，他都不是很想讓夫子們讀，他現在只想著別忘了，等結束之後問問秦彥能不能謄抄一份。
秦彥笑著搖搖頭，沒多說什麼。
他知道自己的詩前半部分振聾發聵，而後面人人開智這一點，確實只是個遙遠的暢想，但他並不後悔在自己的詩中將他寫出來。
讀書人的筆下有過去，有當下，自然也可以有未來。
柳嚴明這會兒已經到前頭去，跟幾位夫子借看秦彥的詩稿了，座位上的方金卻突然冷笑一聲。
“秦彥，你這觀點也未免太淺薄，不過是泥腿子的想法，若是天下人人有書讀，那讀書便是最不值錢的事，讀書人跟老百姓沒了區別，讀書人也不難得不尊貴了，那讀書還有何用？”
秦彥本來情緒沒什麼起伏，一听這話，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讀書人也是人，為何一定要比其他人尊貴些？”
方金最見不得他這個調調，明明是個讀書人，跟方銅那種大字不識一個的人想法竟然一樣，這種人讀書又能如何？
他抬抬下巴︰“尊不尊貴不是你說的算，若是不尊貴，就不會有‘士農工商’一說，事實如此，難道你不承認就不存在嗎？”
秦彥一轉輪椅，和方金隔著人面對面，其他人、包括夫子們都沒有做聲，靜靜的等著看他如何回答。
其他夫子看了一眼鄭舉人，見他沒說話，便也靜靜看著，林柏升更是沒有阻止的意思。
秦彥反問︰“何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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