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
孔子在杏壇講學的某個清晨,晨霧還未散盡,弟子們圍坐在露水沾濕的蒲席上。子貢見夫子凝視著遠處的泰山,腰間的佩劍隨著呼吸輕輕起伏,便輕聲問︰“君子修身,當以何為要?” 孔子轉過身,晨光透過他的發絲,在竹簡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 這十二字如北斗七星,為君子的修身之路指明了方向 ——“志于道” 是確立人生的終極追求,“據于德” 是築牢品德的根基,“依于仁” 是秉持愛人的初心,“游于藝” 是涵養生活的情趣。四者相輔相成,共同構成了君子的完整人格。從孔門弟子的踐行到當代人的修行,這條 “志道、據德、依仁、游藝” 的道路,始終是中華文明中修身養性的康莊大道。
一、志于道︰人生的終極追求
“志于道” 的 “志”,是 “心之所向”,《說文解字》“志,意也”,意為 “堅定不移的追求”;“道” 是宇宙人生的根本規律,《論語?里仁》“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可見 “道” 是超越生死的終極真理。孔子的 “志于道”,不是空泛的玄想,而是對 “天下有道” 的執著追求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為政》),這種 “道” 包含著社會和諧、人性完善的理想,是君子安身立命的精神支柱。
春秋時期的 “禮崩樂壞”,使 “志于道” 成為迫切的時代需求。《左傳?昭公三年》記載 “民三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百姓承受著沉重的剝削;《詩經?小雅?節南山》“節彼南山,維石岩岩。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控訴權貴的專橫;《論語?季氏》“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禮崩樂壞的現實讓孔子深知,唯有重建 “道” 的秩序,才能挽救亂世。他周游列國 “知其不可而為之”《論語?憲問》),正是 “志于道” 的生動體現。
孔子 “志于道” 的具體表現,是對 “仁道” 的推行。他說 “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禮記?中庸》),認為 “道” 就蘊含在人與人的關系中,“仁” 是 “道” 的核心。在陳絕糧時,“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慍怒地質問︰“君子亦有窮乎?” 孔子回答︰“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論語?衛靈公》)這種在困境中對 “道” 的堅守,比順境中的高歌猛進更顯珍貴 —— 就像在黑夜中行走的人,即使看不到終點,也不熄滅手中的火把。
“志于道” 的本質,是對 “意義” 的追尋。《論語?先進》記載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 “各言其志”,子路願 “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冉有願 “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公西華願 “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而曾皙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孔子獨贊曾皙,因為這種 “與道合一” 的境界,正是 “志于道” 的最高體現 —— 不是刻意追求,而是自然契合。
戰國時期的孟子,將 “志于道” 發展為 “大丈夫” 精神︰“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孟子?滕文公下》)他周游列國,“說齊宣王、梁惠王”,雖 “迂遠而闊于事情”,仍 “欲以其所知,改造世界”錢穆語),這種對 “仁政之道” 的執著,是對孔子 “志于道” 的最好繼承。
宋代的張載,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橫渠四句》)的誓言,將 “志于道” 推向新的高度。他 “敝衣蔬食,與諸生講學”,即使 “仕宦不遂”,仍潛心研究 “氣本論”,試圖為 “道” 找到宇宙論的根基,這種 “為道獻身” 的精神,與孔子 “朝聞道,夕死可矣” 一脈相承。
二、據于德︰品德的堅實根基
“據于德” 的 “據”,是 “憑借”“依托”,《說文解字》“據,杖持也”,意為 “如拄杖般依靠”;“德” 是 “道的體現”,《周易?系辭》“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德” 是內化于心的品德,是 “道” 在個體身上的顯現。孔子的 “據于德”,是將 “道” 轉化為具體的行為準則,如 “溫良恭儉讓”《論語?學而》),使 “道” 不再遙不可及,而是成為日常生活中的堅守。
“德” 與 “道” 的關系,如同體與用 ——“道” 是本體,“德” 是功用;“道” 是根源,“德” 是顯現。《道德經》“道生之,德畜之”,正是這種關系的寫照。孔子強調 “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論語?憲問》),好馬值得稱贊的不是力氣,而是馴良的品性,正如君子值得稱道的不是才能,而是高尚的品德。“據于德” 就是讓品德成為人生的基石,無論順境逆境,都能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
孔子 “據于德” 的具體實踐,體現在日常言行中。他 “食不言,寢不語”《論語?鄉黨》),是對生活秩序的尊重;“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論語?鄉黨》),是對他人的體恤;“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論語?八佾》),是對君臣關系的堅守。這些看似細微的行為,都是 “德” 的體現,正如《禮記?中庸》所言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品德的根基就在日常的點滴中。
“據于德” 的反面,是 “鄉原,德之賊也”《論語?陽貨》)。鄉原看似 “好好先生”,實則 “同乎流俗,合乎污世”,沒有堅定的品德立場,是破壞品德的 “盜賊”。孔子批評這種人 “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孟子?盡心下》),強調 “據于德” 必須有原則、有堅守,不能隨波逐流。
漢代的甦武,“據于德” 的典範。他出使匈奴被扣留十九年,“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便 “嚙雪與旃毛並咽之”;“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羝乳乃得歸”,便 “杖漢節牧羊,臥起操持,節旄盡落”《漢書?甦武傳》)。這種對 “忠德” 的堅守,使他成為 “據于德” 的千古楷模,正如孔子所言 “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論語?子罕》)。
明代的方孝孺,“據于德” 而殉道。朱棣發動 “靖難之役” 奪取皇位,命方孝孺起草即位詔書,方孝孺 “投筆于地,且哭且罵曰︰‘死即死耳,詔不可草。’” 最終被 “誅十族”《明史?方孝孺傳》)。他堅守的 “忠德” 雖有時代局限,但其 “寧死不屈” 的品德,正是 “據于德” 的剛烈表現。
三、依于仁︰愛人的初心秉持
“依于仁” 的 “依”,是 “依靠”“憑借”,《說文解字》“依,倚也”,意為 “如倚仗般信賴”;“仁” 是 “愛人”《論語?顏淵》),是孔子思想的核心,“樊遲問仁。子曰︰‘愛人。’” 這種 “愛” 不是狹隘的私情,而是 “泛愛眾,而親仁”《論語?學而》)的博愛,是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的推己及人。“依于仁” 就是讓 “愛人之心” 成為行為的指南,無論對待親人、朋友還是陌生人,都能心懷善意。
“仁” 是 “德” 的核心,“據于德” 最終要落實到 “依于仁”。孔子說 “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八佾》),沒有仁心,禮樂便成了空洞的形式。“依于仁” 強調 “仁” 是內在的情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論語?學而》),孝順父母、友愛兄弟是仁的起點,由此推展開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最終達到 “仁者愛人” 的境界。
孔子 “依于仁” 的具體表現,充滿溫情。他見 “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論語?鄉黨》),關心的是人的安危而非財物;弟子顏淵去世,他 “哭之慟”,說 “噫!天喪予!天喪予!”《論語?先進》),是真摯的痛惜;“子食于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論語?鄉黨》),是對喪家的體恤。這些行為沒有刻意的表演,而是 “仁心” 的自然流露,正如《論語?子罕》所言 “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仁的豐富內涵需要深入體會。
“依于仁” 的實踐,面臨 “愛有差等” 的現實。孔子不主張 “兼愛”如墨子),而是 “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孟子?盡心上》),從親人到民眾再到萬物,愛的程度有差異,但本質都是 “仁”。宰我問 “三年之喪,期已久矣”,認為守喪一年即可,孔子批評他 “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論語?陽貨》),強調 “依于仁” 要從最親近的人開始,才能推己及人。
唐代的杜甫,“依于仁” 的詩人。他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的感慨,是對民生疾苦的同情;“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祈願,是 “己欲立而立人” 的仁心;“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的犧牲精神,更是 “依于仁” 的極致表現,正如孟子所言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宋代的範仲淹,“依于仁” 的名臣。他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岳陽樓記》),任參知政事時推行 “慶歷新政”,“明黜陟、抑僥幸、精貢舉”,試圖改善民生;在地方為官時,“興學校、修水利”,如 “泰州西溪鹽倉監時,築海堤數百里”,保護百姓免受潮災《宋史?範仲淹傳》)。這種 “以天下為己任” 的仁心,是 “依于仁” 在政治領域的生動實踐。
四、游于藝︰生活的情趣涵養
“游于藝” 的 “游”,是 “從容涵泳”,《說文解字》“游,旌旗之流也”,引申為 “自在嬉戲”;“藝” 指 “六藝”—— 禮、樂、射、御、書、數《周禮?保氏》),是古代君子的必備技能。孔子的 “游于藝”,不是功利的技能訓練,而是 “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 之外的生活調劑,是 “玩物喪志” 的反面,通過藝術與技能的燻陶,涵養性情、完善人格。
“游于藝” 的 “游” 字,強調心態的自由。孔子 “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論語?述而》),不是被音樂控制,而是 “游” 于音樂之中,享受藝術的燻陶;他 “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論語?述而》),與他人唱歌,若對方唱得好,必請再唱一遍,然後和聲,這種從容的態度,正是 “游” 的體現。“游于藝” 讓君子在緊張的修身之外,獲得心靈的放松與滋養。
“六藝” 各有其修身功能︰“禮” 規範行為,“樂” 調和情感,“射” 培養專注,“御” 訓練協調,“書” 提升表達,“數” 鍛煉思維。孔子說 “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詩經》能激發情感,禮儀能確立人格,音樂能完善修養,可見 “藝” 是修身的重要輔助。“游于藝” 就是通過這些技能的學習,使身心和諧、人格完善。
孔子 “游于藝” 的具體實踐,豐富多彩。他 “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論語?先進》),與弟子討論志向時彈奏瑟;“釣而不綱,弋不射宿”《論語?述而》),釣魚不用大網,射鳥不射歸巢的,是對 “射藝” 的節制;“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論語?述而》),是對 “書藝” 的重視。這些 “游于藝” 的活動,使他的生活既充實又富有情趣,正如《論語?述而》所言 “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
“游于藝” 的現代意義,在于 “美育” 的重要性。蔡元培提出 “以美育代宗教”,認為藝術教育能提升人的審美情趣,完善人格,這與 “游于藝” 的精神相通。當代人面臨 “內卷”“焦慮”,更需要 “游于藝” 的調劑 —— 欣賞一幅畫、聆听一首樂、練習一種技能,在藝術的燻陶中放松身心,正如孔子在音樂中找到慰藉,我們也能在藝術中獲得心靈的滋養。
東晉的王羲之,“游于藝” 的典範。他 “袒腹東床” 的灑脫,是 “游” 的心態;“臨池學書,池水盡黑” 的執著,是 “藝” 的追求;《蘭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的雅集,是 “游于藝” 的生動場景。這種在書法藝術中的涵泳,使他的人格更加完善,成為 “書聖”。
宋代的甦軾,“游于藝” 的全才。他 “詩、詞、文、書、畫” 無一不精,“大江東去,浪淘盡” 的詞章是 “游于文”,“亂石穿空,驚濤拍岸” 的畫作是 “游于畫”,“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 的書法是 “游于書”。即使被貶黃州,仍能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听江聲”《臨江仙?夜歸臨皋》),在藝術中找到心靈的安頓,這種 “游于藝” 的境界,讓他在逆境中保持樂觀。
五、四者合一︰君子人格的完整圖景
“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 不是孤立的四件事,而是相互關聯的有機整體︰“志于道” 是方向,沒有道的指引,德、仁、藝便會迷失;“據于德” 是根基,沒有德的支撐,道、仁、藝便會虛空;“依于仁” 是核心,沒有仁的滋養,道、德、藝便會僵化;“游于藝” 是調劑,沒有藝的燻陶,道、德、仁便會枯燥。四者共同構成了君子的完整人格,正如《周易?乾卦》“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干事”,缺一不可。
四者的遞進關系,體現了修身的路徑︰先確立 “志于道” 的目標,再築牢 “據于德” 的根基,然後秉持 “依于仁” 的核心,最後通過 “游于藝” 涵養性情。孔子的弟子曾參說 “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論語?學而》),這種自省涵蓋了德忠)、仁信)、藝習),是對四者關系的生動實踐 —— 在日常反思中,讓四者協同發展。
四者的平衡是關鍵,偏廢其一便會殘缺。只 “志于道” 而不 “游于藝”,會淪為 “苦行僧”;只 “游于藝” 而不 “志于道”,會淪為 “玩物喪志”;只 “據于德” 而不 “依于仁”,會淪為 “偽君子”;只 “依于仁” 而不 “據于德”,會淪為 “濫好人”。孔子強調 “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論語?雍也》),四者的平衡就是 “中庸”,既不過分,也無不足,恰到好處。
宋代的朱熹,對四者關系有深刻闡釋︰“志于道,道者,人所共由之理,如父之慈,子之孝,君仁臣忠之類是也。據于德,德者,己之所獨得于道者,如能盡父子君臣之道,是也。依于仁,仁者,愛之理,心之德也,蓋道之體也。游于藝,藝則禮樂射御書數之謂,所以涵養性情,而游息焉者也。”《論語集注》)他認為四者從 “共由之理” 到 “獨得之德”,再到 “心之仁”,最後到 “藝之游”,是從外到內、從理到情的完整修身過程。
六、孔門弟子的踐行︰四者合一的生動案例
顏回踐行四者,以 “仁” 為核心。他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論語?雍也》),是 “志于道” 的堅守;“不遷怒,不貳過”《論語?雍也》),是 “據于德” 的表現;“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論語?為政》),是 “依于仁” 的推己及人;“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听,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論語?顏淵》),是 “游于藝”禮)的實踐。孔子贊其 “賢哉,回也!”,因其近乎四者合一的境界。
子貢踐行四者,以 “藝” 見長。他 “利口巧辭”《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存魯、亂齊、破吳、強晉”,是 “游于藝”言語)的成就;“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論語?先進》),是 “據于德”誠信經營)的體現;“夫子之牆數仞”《論語?子張》)的比喻,是 “依于仁”維護師道)的表現;“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論語?公冶長》),是 “志于道” 的追求。子貢的四者踐行,展現了 “藝” 對 “道” 的輔助作用。
子夏踐行四者,以 “學” 為徑。他 “文學” 見長《論語?先進》),“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論語?子張》),是 “游于藝”文學)的實踐;“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論語?子張》),是 “依于仁” 的體現;“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听其言也厲”《論語?子張》),是 “據于德” 的表現;“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論語?子張》),是 “志于道” 的堅守。子夏的踐行,證明 “藝” 的學習能通向 “道” 的追求。
七、歷史回響︰從孔門到後世的修身傳承
戰國時期的稷下學宮,學者們對四者各有側重又相互融合。淳于髡 “滑稽多辯”藝),“數使諸侯,未嘗屈辱”仁);孟子 “道性善,言必稱堯舜”道),“富貴不能淫”德);荀子 “勸學”藝),“性惡論”德),共同推動了四者的傳播,使 “志道、據德、依仁、游藝” 成為士人的修身共識。
漢代的太學,以 “五經” 為核心,培養 “志于道” 的人才;以 “孝廉” 取士,選拔 “據于德” 的官員;以 “鄉飲酒禮” 教化,踐行 “依于仁” 的精神;以 “六藝” 教學,涵養 “游于藝” 的情趣。這種教育體系,使四者通過官方渠道得以推廣,正如《漢書?儒林傳》所言 “自武帝立五經博士,開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訖于元始,百有余年,傳業者浸盛,支葉蕃滋”。
唐代的科舉制度,雖以 “詩賦” 取士藝),但仍強調 “明經”道)、“德行”德)、“仁政”仁),如韓愈 “文以載道”,將 “藝”文章)與 “道”儒家之道)結合;柳宗元 “永州八記”,以 “藝”散文)表達 “仁”民生關懷),使四者在科舉時代仍保持平衡。
宋代的書院教育,是四者傳承的高峰。白鹿洞書院 “為學之序”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對應 “游于藝”;“修身之要”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對應 “據于德”;“處世之要”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對應 “志于道”;“接物之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對應 “依于仁”《白鹿洞書院揭示》),使四者成為可操作的修身指南。
八、當代踐行︰四者合一的現代意義
在個人修身層面,四者仍有重要指導意義。“志于道” 表現為 “確立人生理想”,如科學家 “為真理獻身”,教育家 “為育人奮斗”;“據于德” 表現為 “堅守道德底線”,如商人 “誠信經營”,官員 “廉潔奉公”;“依于仁” 表現為 “關愛他人”,如志願者 “奉獻愛心”,鄰里 “互助友愛”;“游于藝” 表現為 “培養興趣愛好”,如繪畫、音樂、運動,在藝術中涵養身心。四者的結合,能讓人在快節奏的現代生活中,保持內心的平衡與充實。
在教育領域,“素質教育” 與四者高度契合。“志于道” 對應 “立德樹人” 的目標,培養有理想的人;“據于德” 對應 “道德教育”,培養有品德的人;“依于仁” 對應 “情感教育”,培養有愛心的人;“游于藝” 對應 “美育、體育”,培養有情趣的人。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的 “全人教育” 理念,既重視學科知識藝),也強調人格培養德、仁),更注重理想教育道),是四者在當代教育中的生動實踐。
在企業文化中,四者可轉化為發展理念。“志于道” 是企業使命,如 “為人類創造美好生活”海爾);“據于德” 是企業倫理,如 “誠信、責任”同仁堂 “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依于仁” 是社會責任,如 “公益捐贈、員工關懷”騰訊 “科技向善”);“游于藝” 是企業文化,如 “團隊建設、藝術活動”,增強凝聚力。這種理念能讓企業既追求利潤,又兼顧道義,實現可持續發展。
在社會治理中,四者可提供價值指引。“志于道” 是 “共同理想”,如 “中國夢”;“據于德” 是 “道德規範”,如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依于仁” 是 “民生關懷”,如 “脫貧攻堅、共同富裕”;“游于藝” 是 “文化建設”,如 “非遺保護、藝術惠民”。四者的結合,能讓社會既有序發展,又充滿溫情,實現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管子?牧民》)。
九、永恆的修身路︰不止于君子
孔子的 “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不是君子的專利,而是每個人都能踐行的修身指南。它告訴我們︰理想道)不分大小,只要 “志之” 便有意義;品德德)不分高低,只要 “據之” 便有價值;愛心仁)不分遠近,只要 “依之” 便有溫度;情趣藝)不分雅俗,只要 “游之” 便有滋味。這條修身路,沒有終點,只有不斷前行的過程。
歷史上的偉人,無一不是四者的踐行者。屈原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道),“雖九死其猶未悔”德),“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仁),“紉秋蘭以為佩”藝);甦軾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道),“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簑煙雨任平生”德),“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仁),“大江東去,浪淘盡”藝);周恩來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德),“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仁),“詩詞、書法”藝),他們用生命詮釋了四者合一的人格魅力。
在這個快速變化的時代,“志于道” 能讓我們不迷失方向,“據于德” 能讓我們不隨波逐流,“依于仁” 能讓我們不冷漠麻木,“游于藝” 能讓我們不枯燥乏味。正如孔子在杏壇上的教誨,四者的價值不在于完美實現,而在于不斷追求。當我們在人生路上,既仰望星空道),又腳踏實地德),既心懷他人仁),又悅納自己藝),便是在踐行這條古老而常新的修身路,便是在續寫中華文明的精神篇章。
暮色中的杏壇,孔子的話語仍在回響。弟子們收拾竹簡時,發現夫子的佩劍在余暉中閃著微光,仿佛在訴說︰修身之路,道阻且長,行則將至;四者合一,看似遙遠,做則必成。這或許就是 “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 的終極意義 —— 它不是懸在空中的教條,而是踩在腳下的路,每個人都能從這里出發,走向更完善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