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悅看了一眼窗外。
“我說的就是真相。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順便告訴你，我已經跟子初藥業遞了辭職信，半年之前我就申請了德諾藥業的工作，兩個月前我就收到offer了，工作簽證已經過了。你要是覺得不舒服，你可以叫你老公買了德諾藥業，如果他有這個實力的話。”
德諾藥業是英國的百年企業，也是全球藥業行業內數一數二的大企業，論實力和企業規模，都比華希更勝一籌。
原來她早就找好了下家，難怪有恃無恐。
林薇笑了一下︰“你恐怕，是不能去英國了。”
“雖然我找不到證據證明是你害得你嬸嬸兩次流產，但巧得很，你叔叔和你嬸嬸年紀輕輕，卻在你上研究生的時候意外食物中毒，你嬸嬸運氣好，中毒較淺，活了下來。你叔叔就沒有那麼好運了，中毒而亡。”
“因為你當時在海州念書，從未回去，所以警方沒有懷疑過你，而且他們出事，你是唯一的家屬，不等警方調查結束，你就做主，以夏天天氣太熱為由，將你叔叔火化了。你嬸嬸也被你送進了療養院。”
“你說人無端端的，怎麼會中毒呢？這麼巧，你就是制藥系的高材生。我猜，點子是你出的，下手的人是龐鑫宇。又或許，龐鑫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協助你殺人，只是在無意中成了你的工具，等他發現你叔叔嬸嬸中毒後，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這以後，你就有了他的把柄，你想讓他干什麼，他就只能干什麼。他因為林薔的事而躲到國外，你就拿沈寧威脅他。你不止拿沈寧威脅龐鑫宇，你也拿龐鑫宇威脅沈寧。所以沈寧才會自殺……”
姜悅淡道︰“他不是這樣的人。我說過了，你姐姐的死，只是意外。”
林薇︰“圍繞著你的意外和巧合，也太多了吧。你叔叔嬸嬸對你那麼好，你居然也能下得去手。他們礙著你什麼了？”
姜悅沒有說話，又看了一眼窗外。
“我叔叔願意養我，只是因為想要我家的房子。有了房子，他才娶的我嬸嬸。我嬸嬸完全是被他騙了。他那個人好吃懶做，家里的活都是我和我嬸嬸兩個人干的。嬸嬸懷第一胎的時候，我確實擔心，家里有個孩子，我的處境會更難。可嬸嬸的孩子沒了，叔叔更加暴露本性，他還開始動手打我和嬸嬸，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和嬸嬸不能靠他。嬸嬸懷第二胎的時候，我其實那時候已經長大了很多，我也是期待這個孩子來的，我也希望嬸嬸能開心，可孩子就是沒留住。那之後，叔叔就開始跟村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亂搞。”
“我考上研究生的時候，我叔叔很反對，因為他早就收了我們村長的彩禮錢，讓我嫁給村長的兒子。他允許我念大學，也不能是為了我，只是因為我是大學生的話，村長給的彩禮會翻倍。”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叔叔嬸嬸中毒，和鑫宇無關。我叔叔嬸嬸中毒，是我嬸嬸投的毒，為了讓叔叔吃下，她也吃了，只不過她吃的很少，所以她僥幸活了下來。她也不想讓我回到那個村子，重復她的命運。”
林薇半張著嘴，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姜悅︰“看，我們是不是很像，我們都有一個渣’爹‘。不過我運氣好，我遇到了鑫宇。你運氣不好，你遇到了陸雨時。”
“我在婚禮上確實看見你了，我給鑫宇打電話，跟他說，我在婚禮上看見了一個長得和林薔一模一樣的人。說實話，當時我也不知道，林薔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你姐姐，就是在那時候墜樓的。鑫宇真的是無心的。”
林薇依舊一臉平靜︰“那他為什麼不去自首？你還是有所隱瞞，真相是你討厭張家，你討厭華希，王敏芝明明只是想借錢幫子初藥業度過危機，卻要面對華希的霸王條款，讓她和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男人結婚。明明她是一個事業型的女強人，表面上她要被人說她是看上了陸雨時的才貌，和他是張家私生子的身份，覬覦天海集團的財產。可背地里，她根本就對華希的霸王條款毫無還手之力。你一直將她當做偶像，你認為這段婚姻是對她的侮辱，所以你恨死了陸雨時。區區一個靠家里的私生子，哪里配得上王敏芝。所以當你看見林薔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時，你毫不猶豫地讓龐鑫宇殺了林薔，無所謂死的是誰，另一個人都會把這筆賬算到陸雨時頭上。”
“而你想要的，也不過是陸雨時的把柄。從前沒有，從林薔死的那天，就有了。”
姜悅沒有否認，也沒有應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林薇。
“要怪，就怪你們姐妹倆命不好。”
林薇默了默，忽然笑起來，笑得眼淚都砸在餐盤里切成一塊塊不成樣子的牛排上，如同她不知何時，早已四分五裂的人生。
這大概就是這麼多年來她想要的最終真相了。
洋蔥剝到最後一層，原來真相一直都不復雜。
姜悅靜靜地看著林薇，良久，起身來︰“再見，林小姐。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林薇看著她的背影離開了餐廳，也起身來，她給陸雨時打了個電話。
“我下午要去看林薔，你幫我請個假。”
陸雨時在那頭什麼也沒問，只說了個“好”
林薇買了花，來到曾經的惠心大廈，如今的華希商貿樓下。
這幾年，陸雨時種的那兩棵桂花樹長高了不少。
林薇將買的花放在桂花樹下。
“姐姐，時間好快，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我現在跟陸雨時結婚了，不過我最喜歡的人還是張燃。如果精神出軌也算出軌，我想陸雨時的這頂綠帽子要戴一輩子了。我有時候覺得張燃跟你很像，你們都太善良了。”
“姜悅說我命不好，我不這樣認為，我覺得我命很好，遇到了很多愛我的人。如果我命真的不好，我的世界里根本就不會有你的存在。姐姐，你放心吧，我已經找到姜悅的軟肋了，很快，我就會讓她付出代價。”
“至于陸雨時……請你原諒我吧。”
……
夕陽西沉，姜悅坐在病床邊，給嬸嬸梳著頭發。
自從中毒後，嬸嬸的腦子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智商退回到五歲孩子的階段，大部分的日常起居都有需要人照顧。
姜悅在海州時還好，經常能過來照看，可去了上海這幾年，因為來的次數少了，療養院的護工也就開始偷懶起來，偶爾還會打罵虐待病人，這在療養院是很常見的事情。
她將嬸嬸原本花白凌亂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又給她讀了會兒兒童書，哄她睡覺。
天黑了，嬸嬸睡了。
她關了台燈，靜靜地離開了。
翌日，姜悅在登機前因涉嫌故意殺人而被抓。
在姜悅嬸嬸因窒息過世後，警方在姜悅嬸嬸病房里發現了一段錄像，是姜悅用枕頭悶死嬸嬸的視頻。
姜悅被帶走時，倉促之間好似在機場看見了兩個一晃而過的熟悉身影，是林薇和李昂。
他們站在那里，目送著她被自己親手葬送的前程。
也許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因為害死至親而入獄。
林薇很晚才回家，到家時，客廳的燈還亮著，她走進去時，正好看見陸雨時穿著睡衣坐在客廳剝柚子。
平安躺在他腳邊，听見林薇回來的動靜，懶懶地站了起來。
林薇抱起平安︰“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陸雨時將一盤剝得干淨的果肉遞給林薇︰“豐海柚，吃點吧。”
林薇接過來，看見他手里拿的刀︰“你還敢吃柚子，不怕我再給你一刀。”
陸雨時釋然地笑了笑，問她︰“姜悅的事情處理好了？”
“嗯。”
她吃了一口柚子︰“味道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陸雨時也嘗了一口︰“去年雨水少，口感差了一點。哪能都一模一樣。”
林薇感慨了一句︰“是啊。什麼都回不去了。”
陸雨時抬眸看她一眼︰“回不去就回不去吧。柚子年年都有的，有得吃就好。”
林薇摸著平安的頭，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