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悅的辦公室很明亮干淨,桌上還擺著的她剛畢業那會兒,和王敏芝一起做研發的照片。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林薇轉過身去。
是姜悅的助理領著姜悅回來了,姜悅身上還穿著白大褂,進了辦公室門,看見林薇,還有些意外,但還是像見老朋友一樣熱情。
“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剛復工,事情特別多。”
林薇面無表情︰“是我來得突然,沒打招呼。”
姜悅听她語氣,隱約覺察到一絲不對勁,她脫掉白大褂,搭在椅背上︰“早听說你來上海了,可惜我工作一直太忙,否則早該跟你聯系了。在上海遇到個熟人不容易啊。”
“我听說你跟陸先生結婚了,陸先生把他名下子初藥業的股權都贈給你了,恭喜啊。”
“剛才助理說你來了,我還有點意外。以為是領導來視察呢。”
林薇冷眼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等她坐下後,才開口︰“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誰吧。”
正在喝水的姜悅微愣。
“當年你陪著王敏芝去闌州找我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是林薔。所以你很確定,我一定有辦法和陸雨時周旋,幫王敏芝保住子初藥業的決策權。就算我最後贏不了陸雨時,你也可以拿我就是林薔的秘密,去威脅陸雨時。無論如何,你穩賺不賠,都能為子初藥業立下汗馬功勞。是嗎?”
姜悅喝了一口水,靜道︰“林律師,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林薇︰“你和龐鑫宇是什麼關系?”
“龐鑫宇?”
听見這個名字,姜悅臉上沒有半分異樣,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淺笑,“他是誰?”
林薇︰“你們念的是同一所高中,你上大學期間,之所以能專注學業,就是因為他把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打給了你。他是靠天海集團的教育慈善基金念的大學。他成績也很好,可是為了能早一點掙錢,放棄了讀研,畢業就進去了天海集團旗下的物業公司工作,這份工作沒什麼太大的發展前景,但勝在穩定。他工作後,還一直在給你匯錢。”
姜悅一副才想起來的樣子︰“哦,原來一直資助我的人,是他。我上大學之後,就在網站上發了帖子,希望有人能資助我,我大學畢業後一定會好好報答,我當時還把我的銀行卡賬號信息放在了評論區,沒想到後來真的有好心人一直給我匯錢。”
“你說他叫什麼,龐鑫宇?還是我的高中同學?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呢,我對他……”
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不見一絲藍。
龐鑫宇死的那天,好像也是這樣的天氣。
她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可很快回過神來,轉身看著林薇︰“一點印象都沒有。”
說這話時,她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笑意。
好似她真的是第一次听說龐鑫宇的名字。
一個和她的人生毫無交集,毫不相關的人。
林薇很意外地看著她,幾秒後,問︰“你怎麼不問我,他現在在哪里啊?在做什麼工作,結婚了嗎?結婚了的話,孩子幾歲了。你一點都不好奇你的恩人,現在在世界的角落過著怎樣的人生嗎?”
姜悅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眼神也慢慢變冷,但很快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不重要了。我相信,他這麼善良的人,一定會得償所願。”
她這是打定了主意,要跟龐鑫宇劃清界限。
林薇了然︰“姜悅,龐鑫宇死了,龐鑫宇是張家大房,張自立的第一任妻子黃培英的僕人沈寧的養子。七年前他是惠心大廈的物業經理,是他殺了我姐姐。後來他就失蹤了。”
“你在海州的那幾年,每個月最後一個周末都會去看沈寧。那幾年間,陸雨時根據沈寧的病情,給她先後找過四家療養院,這麼巧,沈寧住哪家療養院,你就把你的嬸嬸轉移到同一家療養院,而且每次都是住在她相近的病房。”
“你跟我說,這只是巧合?”
姜悅一臉輕快,直視著林薇︰“世界上,不能有巧合嗎?”
“再如何的巧,又怎麼比得上你和張家人之間的緣分。兜兜轉轉,你還是成了張太太。哪怕你很清楚的知道,你姐姐就是死在了一個張字上。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招惹了姓張的人。”
林薇眼眶一下紅了。
姜悅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子,繼續說︰“你一直想給你姐姐報仇,這原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你看看你自己,你回了海州之後都做了什麼?你做成的事情里,哪一樣不是靠陸雨時?離開他,你一無是處。就好像你現在站在這里,我能好好跟你說話。也不過是因為你是他的妻子,是子初藥業的股東。男人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沒腦子的女人,也難怪陸先生不喜歡王總那樣的女強人。面對著一個處處比自己強,能開疆擴土,有理想有抱負又有能力的女人,哪個男人還能硬得起來。男人就是這樣,只征服自己能征服的女人,真踫上硬骨頭,不止連看都不看一眼,還要諷刺上幾句。”
“你要是真想給你姐姐報仇,就應該在你姐姐跳樓的那天,和陸雨時同歸于盡啊。”
林薇靜靜地看著她,什麼也沒說。
在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後,這幾年的流浪和沉澱,讓她學會了去接受剝離仇恨後的冷靜。
姜悅說完,暗暗留意著林薇,在林薇臉上沒有看見任何情緒波動,內心驚訝非常。
林薇︰“原來你是這樣的人。你現在甚至試圖引導我,誤以為,你做這些事情的動機,是因為王敏芝和陸雨時的婚姻。是因為陸雨時不喜歡王敏芝?所以你想給你的偶像出氣,用這種方式報復陸雨時?”
“姜悅,是我小瞧你了。”
“我尊重你的邏輯,我就是這種沒腦子的女人。我為我剛才試圖和你溝通的想法,感到可笑。我應該更直接一點,畢竟,我現在是張太太,是你們子初藥業的第一股東。我要是沒記錯,子初藥業的第三大股東,現在是張燃。我應該直接跟他開口,買走他手里的股份。”
“等我成了你們子初藥業的第一股東,陳教授就算再不情願,也要尊重游戲規則,讓出她的董事長位置。到時候,你的偶像,王敏芝一輩子的心血,你效力了八年的子初藥業的未來,就由我說了算。”
姜悅不說話了,但依舊淡定︰“我可以換一份工作。這個世界,不姓張。”
林薇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會讓你全身而退地離開子初藥業嗎?我沒有能力,讓你聲名盡毀,成為全行業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如果我沒有,陸雨時,不……我先生張道臨,也沒有嗎?”
“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要找到你殺人的證據,才會定你的罪?就因為我是律師,你弄錯了。我這個人沒什麼道德感,我不需要完整的證據鏈來定你的罪,我只要覺得你和她的死有關系,我就不會放過你!”
姜悅默默攥緊了拳頭。
與此同時,陸雨時和張燃的比試也正式開始了。
張燃用的是自己的槍,陸雨時自己也帶了槍,他調試時,張燃看他裝備齊全,就連目鏡都用的是運動員級別,看握槍的姿勢和開槍時狀態,便知道平時沒少訓練。
陸雨時一連開了三槍,全都是八環左右,從未進過十環。
試完槍,他換了正式靶位,取下耳機來︰“開始吧。”
張燃站到他身邊︰“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射擊的,覺得太吵。什麼時候開始訓練的?”
陸雨時看他沒有戴目鏡和任何的輔助裝備︰“這麼自信?”
兩人站在一起,身高幾乎相同。
一個鋒芒畢露,身姿挺拔,一個背影清瘦,老道沉穩。
“我訓練的時候,從來不戴這些。”
說著,開了一槍,穩穩十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