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零點時，林薇還抱著平安坐在客廳里打哈欠。
陸雨時從樓上下來，給她拿了件披肩披上。
“這麼晚了，還不去睡？”
林薇其實已經很困了，可還是抱著平安︰“除夕啊，要守歲。”
陸雨時意外︰“你不是不信這些。”
林薇︰“以前林薔和外婆還在的時候，我們每年都要守歲的。後來她們不在了，我每年都是一個人，就學她們守一守打發時間。人活著，總是要有點盼頭的。希望來年越來越好。”
她這話，明明是笑著對自己說的。
眼淚卻不自覺地滑落。
忽然又想，張燃這時候在做什麼，在倫敦的家里一個人嗎？
他會不會也在想她。
陸雨時在她身旁坐下︰“想張燃了？”
林薇︰“你不想他嗎？”
陸雨時苦笑了一聲︰“以後也只能想一想了。”
林薇手機響起，她看了一眼，是張燃打過來的電話。
微信雖然拉黑了，但聯系方式沒有刪除。
林薇看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張燃”兩個字，眼淚不受控地往外涌。
“你接吧。”
陸雨時好似很疲憊地站起來，上樓去了，做到樓梯處，抬腳要上台階時，渾身上下從未有過的無力，頓了好一會兒，才上樓去。
走到第三節台階時，听見身後來電鈴聲停了。
是林薇接了電話。
他腳步又頓了一頓，沒有回頭，繼續往上爬。
電話雖然接通了，電話兩頭的人卻默契地沉默著。
林薇舉著手機，眼淚順著臉龐靜靜淌落。
電話那頭傳來張燃的聲音，依舊明朗，只是有些啞︰“零點過了，新年快樂。”
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叫她，薇薇。
林薇哽咽著“嗯”了一聲，“新年快樂。”
張燃本來是打算說完這句新年快樂，就掛了電話的，可真的听見了她的聲音，又舍不得掛電話。
他知道她孤身一人慣了，最是討厭過節。
原本他是打算這個春節帶她回倫敦，原本他們很快就能有一個家，以後每年除夕，每個節日，他都要陪在她身邊，永遠都不讓她孤單一人。
可惜，到底是沒有機會了。
“你們在……華盛頓過年？”
“嗯。”林薇有些泣不成聲，說不好一句話，又不想在電話里失態，只能這樣回答。
“你……還好嗎？”
林薇擦了一把淚，笑中帶淚︰“我很好啊。有平安陪著我。”
听說有平安陪著她，張燃心中到底是多了些慰藉。
“你還好嗎？”林薇問他。
張燃默了默，“我說我不好，你能回來我身邊嗎？”
林薇仰頭笑了一下，心如刀割，語氣盡量輕快道︰“會過去的，很快你就能把我忘了。會過去的。”
“你就是太順利了，老天爺看你不爽，才會讓你遇到我。你只要再努努力，走過這一段，你的未來，一定光明燦爛。會有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在未來等你。”
張燃沉默了一瞬，問︰“那你呢？你……你會忘了我嗎？”
他聲音也有些低啞。
林薇被問住，她手里還捏著掛在胸前的戒指。
過了幾瞬，她用力地攥著那枚戒指，笑著點點頭︰“會的。我也得往前看嘛。”
張燃被她逗笑，順著她的語氣說︰“那你加油啊。”
也不知是他的語氣過于熟悉，還是除夕真的使人脆弱，林薇被他一句“那你加油啊”弄得瞬間破防，顧不得體面，一下掛了電話，埋頭慟哭了起來。
房子里安安靜靜，只有林薇悲痛不止的哭聲。
陸雨時站在二樓樓梯的拐角處，林薇的哭聲像一把鋒利的冷刃一刀一刀扎在他心口。他連下去安慰她，陪伴她的勇氣都沒有。
是夜，對三個人而言，都是個不眠夜。
……
點燈熬油一般地熬到了初六，終于踏上了回國的行程。
回到上海，春節的氣氛還沒過去，街上的人和車都少了許多。
家里的佣人還沒有回來，羅鵬也要到元宵節之後才回來，大房子就只有二人。
這天晚上，陸雨時將林薇叫到書房，打開書房的保險櫃，里頭放了兩支舊手機，都是從海州帶過來的。
甚至，頗有淵源。
他手伸進去的一瞬間，神色有些微妙。
林薇看不見他的樣子，只看見他好似在猶豫，有些不耐煩︰“陸雨時，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陸雨時猶豫了幾秒，最後拿了林薔的手機。
轉身來，遞給林薇。
林薇一把接過來，原本她這些天還有些懷疑，陸雨時一直拖延時間，會不會這一切都是他編纂出來的。
可手機拿到手的一瞬間，林薇就很確定，這就是林薔的手機。
手機的款式很熟悉，只是舊了很多，有很多使用痕跡。這個手機林薇有同款，只是她的是陸雨時買的，她用了覺得很好，就買了一個送給了林薔。
她點開屏幕，輸入林薔的密碼。
是她們的生日，可密碼卻不對。
“密碼是一到六，後來用的人改了。”陸雨時說。
林薇輸入密碼後，手機果然解鎖了，林薇點開錄音app，里面果然有幾段錄音，最後的一段也確實是如陸雨時所說的五十三秒。
時間是林薔遇害那天。
林薇顫抖著手點開。
林薔的聲音出現的那一刻，林薇眼楮都紅了。
“薇薇，要是我不能回去，你就趕快離開海州，不要再回來。也不要給我報仇。都沒有意義的。以後你就只是林薇，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的秘密，包括外婆。外婆以後就要你照顧了。”
錄音里，林薔的聲音很急切，像是在下樓梯。
忽然哎呀了一聲，好似是摔了一聲。
林薇听得一顆心都被揪著難受。
“我知道你一直很愧疚，覺得我們不應該交換身份。其實你不需要內疚，我做林薇的這幾年，是我最開心的日子。薇薇，你也要開開心心的。你替我好好活吧，不要把人生浪費在任何不值得的事情上。”
錄音在這里就結束了。
林薇已經是淚流滿面，錄音結束後，她抬眸來，冷冷地看著陸雨時︰“你不是說，錄音里有最後一個真凶的線索嗎？”
陸雨時︰“我不這麼說，僅憑一段錄音，你會跟我回來嗎？”
從除夕那晚，林薇就一直忍耐著，這一刻終于是完全不想忍了，隨手抄起他書桌上的一個實木筆筒朝著他砸過去。
筆筒在陸雨時肩上重重地砸了一下，里頭的筆稀里嘩啦地掉在地上。
陸雨時等她發泄完，才問她︰“沈姨臨死前，你想想，你在明興療養院，是不是見過一個人？”
林薇微愣，腦子里回想三年前沈寧自殺前的種種。
“從王敏芝的婚禮，到沈寧的過世，有一個共同的人在場。”
林薇腦子轟地一下炸開了。
“姜悅。”
王敏芝的助理。
沈寧過世前，林薇在療養院的電梯口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她說她要來上海工作了，去探視病人。
具體是誰，她也沒說。
後面林薇看過療養院的監控，也沒有發現姜悅和沈寧有接觸的畫面。
關她什麼事。
陸雨時說︰“她是龐鑫宇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