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時掛了電話,換了身戶外裝,便出門跑步去了。
華盛頓的氣候和國內相似,四月了進入了生機勃勃的春季,不過是一周不在,潮汐湖兩岸的早櫻便已經開了。
粉白色的一大片,浪漫至極,引得很多路人駐足拍照。
陸雨時也不由得停下腳步,望著那片粉白,忽然想到什麼,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你幫我查一下,林薇現在在哪兒?”
說完,補充了一句“不用,你幫我確定一下,她是不是在泰國?”
他跑完步,回到家里的書房時,手機上就已經收到了林薇和張燃在夜市吃飯,相談甚歡的照片,照片越來越多,還有張燃和林薇在發飾店門口駐足挑選的照片。
照片清晰度都不太高,有的是從監控上截下來的,有的是在附近游客的視頻里無意中一閃而過的畫面……
他面色沉靜,一張一張地翻,最後停在一張林薇的單人照片上。
是一張她坐在張燃對面,不知道張燃說了什麼,逗得她毫無形象地爽朗大笑,五官都變得模糊。
這麼高糊的照片,也能看見她笑得很開心。
他切到撥號鍵盤,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打出一串號碼,手指懸空在撥號鍵上方,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有撥過去。
這些照片大都是最近半個小時之內的,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在地球的另一端,一個比他這里快十一個小時的熱帶城市,在談天說地,沉浸在兩年後意外的重逢之中。若是他現在給林薇打過去,即使一句話也不說,也足夠嚇人了。
而且,張燃到底不是別人,她救過他的命,他也在陳汝珍臨終前陪伴了她,他不確定陳汝珍彌留之際要見他時,林薇給他打的那個電話,是否只是為了滿足老人家的臨終心願。
無論如何,不論那時候出現在陳汝珍床前的是他還是張燃,結果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只是出現的人是張燃,她心里也許還輕松些。
他錯過了那通電話,于他而言,是一輩子的遺憾。
于她而言,卻可能是慶幸。
也還好,張燃最後去了,送了陳汝珍最後一程,也不至于讓她那時候一個人過于無依無靠,到底是有個陪伴。
這兩年多來,他無數次都難抵刻骨思念,想干脆去找她好了,她要怨他也好恨他也罷,左右他們這一生都這樣了。
可只要一想到她這些年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林薔,孩子,陳汝珍……
這些人的離開,還都跟他有關。
是他害得她的人生搖搖欲墜,只剩她自己一個苦熬。
他便不敢,不是不敢去面對她的憤怒和痛苦,而是怕真的惹怒了她,她會在他面前自我了結。
他知道,她骨子里雖是最貪生的,可自己若真要逼急了,她也是做得出這種決絕事的。
畢竟,她骨子里太善良,也做不來別的傷害他的事。
無數個夜晚的輾轉不安,最後都變成一個念頭算了,只要她好好活著就好。
這麼一想,又覺得老天爺對他不薄。
她到底還是活著了。
只是,老天爺對他的這份不薄,落到她頭上,這般活著,算不算一種命運的詛咒,亦或是懲罰。
都不重要了。
人活著,就好。
……
張燃沒有在曼谷久待,翌日就要飛去華盛頓。
林薇送他到機場,他手腕上還掛著那串前日的花環,茉莉花還很新鮮,淡淡的香味彌漫在兩人之間。
“之後有什麼打算?這樣一直流浪,好像不是你的風格。”
林薇笑“死纏爛打好像也不是你的風格。”
張燃無所謂地聳聳肩“其實我也沒有很喜歡你,你走後,我就只想著奧運會的事情了。奧運會結束後,我就出名了,事情多的我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更沒有時間想你了。要怪就怪你,在我都快忘了你的時候,又出現了。你說,你是不是很害人?”
林薇抿著嘴笑,點點頭“行,我下次跑遠點,不出現在你面前。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心儀的另一半。”
張燃“那要是我下次再像這樣遇到你了呢?我發誓,我沒有在你身上安監控,完全是偶然。”
說著,還故意拿掛著花環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兩根蝴蝶結的飄帶輕輕刮到了林薇的鼻子。
林薇鼻子被刮得有些癢,脖子往後仰了仰“不會有這麼巧的事。”
張燃很較真“如果有呢,老天爺就是不想讓我忘了你。又或者……”
又或者,你就是我在找的,令我心儀,牽腸掛肚的另一半。
林薇見花環上的蝴蝶結松了些,幾乎都快散開了,她很順手地伸手將蝴蝶結系緊,調整了一下大小。
“如果……”
林薇專注地調整著蝴蝶結“張燃,我跟你之間永遠沒有「如果」的。更不會有「除非」,「但是」……這些都不會有。”
炎熱潮濕的風吹來。
“好,沒有如果,沒有除非,沒有但是,因為我們「一定」會再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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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花環套在她手腕上。
“那支發簪很漂亮,很期待看見你戴上的樣子。”
說完,轉身進了機場,走到門口還轉過身來,指指她“不許丟了!”
林薇笑了一下,跟他揮揮手,回了酒店,先去附近的寵物店買了許多貓罐頭和貓糧,放在酒店的廚房里。
最後一次在後院喂了喂那些流浪貓,吹吹風,夜幕降臨時,她留下一張字條,當晚便離開了。
另一頭,張燃落地華盛頓後,第一件事便是來到華希大樓,一路來到陸雨時的辦公室,可惜陸雨時不在,他等了半個小時,才听見身後辦公室的大門開了,有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剛落地,怎麼不先回家,來這里了?”
張燃坐在他的位置上,轉過轉椅來,撐著頭質問他“你為什麼要逼她答應你那種毫無道理,滅絕人性的要求?”
偌大的辦公室靜了一瞬。
陸雨時解開身上黑色西裝的紐扣,雙手撐在辦公室桌面上,手指關節分明“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張燃沒好氣道“你別倚老賣老,我問你話呢。我剛下飛機累得要死,坐一下怎麼了?你這位置黃金的哦,我不能坐。”
嘴上這麼說,還是很老實地起身來。
“你見到她了?”
“見到了,她好得很。”
他見陸雨時臉上半分意外都沒有,忽然想起林薇說過,如果他想知道她在哪兒,肯定有他的辦法。
當時他還覺得匪夷所思,過于夸張。
可現在親眼看見,又覺得林薇的擔心未必言過其實。
“你不會,一直在視奸她的生活吧?”
陸雨時皺皺眉“你中文學到哪里去了,視奸這兩個字是這麼用的嗎?”
張燃有恃無恐“那你怎麼一點都不意外?你分明就是知道我見過她。你是不是偷偷監視她?”
“我沒有,我只是視奸你的生活而已。”
“……”
張燃露出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你好變態。”
陸雨時脫了外套,忽然想起什麼,又有些難以啟齒,心中幾番糾結,最後坐下開電腦時,還是沒忍住,語氣很隨意問了一句。
“她,有沒有問起過我?”
張燃從果盤里拿了個隻果,大口吃起來“問了。”
陸雨時眸心微顫,抬起眸來,好似在等待什麼。
辦公室里很安靜。
他等來的只有張燃大口大口吃隻果的聲音。
最後在他幾乎要放棄時,張燃開口了。
“我跟她說了,說你現在喜歡喝黑咖啡,還喜歡馬拉松,喜歡釣魚,還把你上次在波斯頓釣到那條兩百多公斤的藍鰭金槍魚的照片給她看了。”
陸雨時心中一片慌亂,腦子里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過篩地過掉張燃開口的每一個字,確認他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才放心了些。
又問“那她,說什麼了?”
張燃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了,問我那條魚值多少錢?”
“………………”
張燃見吃剩的隻果核一下精準地丟進三米開外的垃圾桶,只听得輕微的一聲,他一下興奮地站起來。
“b!”
正在看郵件的陸雨時被他忽然一驚一乍的動作嚇了一跳“你還是小孩子嗎?要不要這麼幼稚。”
張燃干脆地站起身來,走到他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居高臨下,無比自信地告訴他。
“我剛剛在心里跟自己打了個賭。”
陸雨時頭都懶得抬“什麼賭?”
“我要是能一下把那個隻果核扔進垃圾桶,我就要堂堂正正,像個男人一樣告訴你一件事。”
見陸雨時並不大搭理他,眼楮都盯著屏幕。
“你回過頭來,看著我。”
“我忙著呢。”
“再忙也沒有我忙。我這一路腦子里都在兵荒馬亂地打仗。”
“……”
陸雨時這才抬眸看他,眼神不怒自威“你要干什麼,造反啊?”
張燃掌心有些出汗,卻依舊直視著他的眼楮。
“嗯,我要造你的反。”
“我要當你的情敵,我要追求她。”
兩人無聲對峙了幾秒。
張燃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又停下來,沒有轉身“她其實不太好,我看得出來。但我也知道,她現在需要的不是你,更不是我,而是時間。”
“對不起,陸叔叔。我放不下她。”
說著,離開了。
房間里驟然無聲。
張燃離開他辦公室後,羅鵬後腳從電梯上來,看見張燃還跟他打了個招呼,再走到陸雨辦公室門口來匯報事情時,便听見里面傳來砸東西的聲音,好一陣動靜。
嚇得一個毛骨悚然,伸出去要敲門的手馬上縮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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