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一直到三人在門口吃晚飯時,陳汝珍還不時看著客廳里像景觀一樣的那一大束花。
“好看是好看,就是……也太大了,也太招眼了。”
林薇憋著笑︰“老太太喜歡嗎,喜歡晚上放你房里。”
陳汝珍笑得更歡︰“那哪行,人家不是送給你的嗎?送給你看的。”
一旁不說話的張燃忽然開口︰“還真不是。”
“這花雖然是送給她的,但其實是送給我看的。”
陳汝珍問︰“你喜歡花啊?”
林薇噗嗤一聲笑出來︰“外婆,你就別問了,吃飯吧。”
陳汝珍吃過飯,便在院子里散步起來,林薇收拾碗筷時,見張燃還看著那束花,不知道在想什麼︰“你要是覺得礙眼,可以丟出去,不用問我的意見,我沒有意見的。”
張燃說得其實沒錯。
陸雨時這花,根本就不是送給她的,是送給張燃看的,約莫是宣誓主權的意思。
雖然也不太清楚,他哪來的立場宣誓主權。
不過他送之前,都沒問過她的意見。
張燃如果要丟,她還是很願意成全。
眼不見為淨。
唯一的問題是——這玩意太重了,而且要丟到哪里去?
丟到附近的垃圾桶吧,感覺他們前腳丟,用不了半個小時,閑話就能傳遍全鎮。
林薇搞不好要身敗名裂一萬次。
與其被她們說,還不如——
“張燃,幫個忙。”
“什麼忙?”
林薇拿起一把剪刀︰“我們把這束花,拆了!”
拆了?
說干就干,林薇去附近的花店買了些雪梨紙,牛奶棉,韓束紙,牛皮紙之類的包裝材料,各種顏色的絲帶。
先將那束花拆了,分成十幾把,每把一百左右支花。
然後將這些花重新打包起來,修剪,按照色彩搭配成不同主題的花束。
張燃在旁邊幫著打下手,時不時幫著修剪修剪花枝,修剪完全部花枝,見林薇還在一束一束地包扎,每一束都盡量別出心裁地包出新花樣。
就連一個平時看來很普通的蝴蝶結,都可以分很多種。
“要不,你教教我,否則你一個人要忙到什麼時候。”
林薇笑了笑︰“什麼教不教的,這又沒什麼含金量的,你這麼聰明,多看幾遍就上手了。”
張燃手里正拿著一根白色的絲帶,馬上認輸︰“就這個蝴蝶結,我看你打了好幾只了,我剛才也試了半天,不行。”
林薇走到他身邊去,跟他保持同一個方位,演示給他看︰“這樣,這樣,穿過來……好了,你試試。”
張燃︰“你慢一點。”
“錯了,是這根搭上去……”她看不下去,把手伸過去,抓住張燃的手,重新放慢速度,再做了一遍。
兩人靠得近了,張燃仿佛能聞到她身上的氣息,手被她把著,肌膚接觸的地方好似火燒一般,明明吹了風扇,卻仍舊覺得一顆心要燒起來。
臉也滾燙起來,身體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很簡單的。會了嗎?”
張燃咽了口口水︰“會,會了。”
林薇︰“那你自己試一下。”
張燃腦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她剛才是怎麼教的,不僅是忘了關鍵步驟,就連要怎麼開始都忘了個干干淨淨,拿著那根白色絲帶不知所措。
林薇看他額頭直冒汗︰“張燃,你怎麼了?這麼熱嗎?空調明天就來了。你要是實在熱,你先回酒店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做。”
張燃回過神來,放下絲帶,去一旁給自己倒了杯涼水︰“我沒事,可能手不太靈活。”
林薇瞪大眼楮︰“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說什麼。你是世界射擊冠軍誒,你說你的手不太靈活,那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手,不就只配叫爪子了。”
張燃︰“那可能我的手天生就是來握槍的,你的手呢,就適合打蝴蝶結。世界上要是有打蝴蝶結的比賽,你去參賽,說不定也能拿冠軍。”
林薇被他逗得樂不可支,兩個人干活還是快,不到十一點就將一共十五束花全部整理出來了。
林薇又拿噴壺給這些花撒了些水,保持新鮮。
張燃忙完才問︰“你不會明天要去菜市場擺攤賣花吧?”
林薇︰“不用,明天就當禮物送給左鄰右舍們。吃人最短,拿人手短,一來女人都喜歡花,收了我的花呢,能少說我兩句閑話,還能討個人情,以後幫忙多照看一下外婆,我也能心安一些。二來呢,這麼大一束花到時候處理起來也麻煩,現在分而化之,也算眼不見為淨吧。”
張燃心頭一亮,很佩服地看著林薇︰“林薇薇小姐,你是天才啊。”
林薇聳聳肩︰“苦中作樂吧。”
張燃看向林薇︰“你收到陸叔叔送給你的花,一點都不高興嗎?還是因為我在,你覺得尷尬。”
林薇打掃剩下的戰場,淡道︰“這花送給你,你高興嗎?”
張燃不說話了。
翌日,林薇問馬思怡爸爸借了三輪車,將那些花束一一搬放在車廂里,拿到最後一束全白色的花束時,猶豫了一番,還是放下了,拿到自己床邊放下。
之後便踩著三輪車,將那些花束一一送給了左鄰右舍,額外給馬思怡媽媽留了兩束。
每個人收到花,臉上的笑容都會慢慢為之綻放,每個人的笑都是不一樣的,就像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朵花。
世界上,也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張笑臉。
這些鄰居臉上短暫綻放的笑容,便是送花的意義。
送完花,再回到家里,林薇整個人都輕盈了不少。
正好看見陸雨時發來的微信︰「送你的花,喜歡嗎?」
這回沒有發語音了。
林薇腦子里忽然閃過張燃對他的評價,詭計多端,花樣百出。
忽然覺得,十分貼切。
她給陸雨時打電話過去。
“你送給我的花呢,我已經送給了我的鄰居們。”
“以後,你要跟張燃斗法,你自己去跟他斗,你們愛怎麼斗怎麼斗,不要在我面前斗,更不要把我攪合進來。我沒有主動去招惹張燃,我已經拒絕過他很多次了,你要是還是覺得我跟他有什麼,或者我把他當備胎,那我也沒辦法。”
她一股腦說完,心中著實暢快了些。
那頭陸雨時還在床上,听她語氣里有淡淡的嗔怪,嗓音慵懶道︰“那我給你當備胎,好不好?”
林薇嘆了口氣,剛剛還十分明快的心情忽然就沉重起來。
“陸雨時,我跟你已經分手了。”
“我知道啊。”又問︰“你訂回來的機票了嗎?”
知道分手了,你還查行程。
知道個鬼啊。
陸雨時好似也听出她的無奈,換了副語氣︰“我听說李昂昨天被花盆砸了,需要我幫你把金柯丟進海里喂鯊魚嗎?”
林薇呵呵兩聲︰“他死無全尸,你怎麼跟金家交代?”
“你在擔心我?”
“……”
“訂好機票,跟我說一聲,我帶平安去接你。我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