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反復對比過海圖，疤臉陳標注的藏寶路徑，根本不在這些海匪常年盤踞的這片海域！難怪這幫家伙像無頭蒼蠅一樣找了這麼多年，毛都沒撈著一根！方向錯了，再使勁也是白搭。
船頭調轉，朝著更陌生的海域駛去。又開了大半天，風浪明顯變得暴躁起來。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在海面上，豆大的雨點毫無征兆地 里啪啦砸了下來，海風卷著咸腥的水汽，抽打在臉上生疼。
海浪不再是平緩的起伏，而是變成了一座座墨綠色的小山丘，船身劇烈地顛簸搖晃，甲板上很快積起了水窪。
早知道怕涌不怕浪，涌大的時候真的要命啊，船晃得厲害，即便是不暈船的人也會吃不下去飯。
“呸！這鬼天氣！” 秦家老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緊緊抓住船舷邊的纜繩穩住身體，“剛甩掉海匪，老天爺又來找不痛快！”
周辰站在駕駛艙里，緊盯著前方洶涌的海面，眉頭緊鎖。
這種天氣拖網太危險，網具容易損壞不說，人也可能被甩下海。
“天公不作美！這地方待不了了！老秦，先開出這片風暴區再說！”
漁船像一片倔強的葉子，在越來越大的風浪中奮力穿行。
好不容易沖出那片雨幕和怒濤，天色已經有些發暗。就在大家剛松了口氣時，眼尖的二胖子指著右前方海面，聲音帶著驚疑︰“辰哥！你們快看！那…那是什麼東西？漂著的！”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海面上，漂浮著一個巨大的、灰藍色的物體。隨著海浪沉浮，漸漸看清了輪廓——是一條死去多時的大青鯊！
尸體已經有些腫脹，但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它龐大的身軀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窟窿！每個窟窿都有成年人的拳頭大小，邊緣參差不齊，露出里面暗紅色、發白的爛肉，在渾濁的海水里顯得格外詭異和惡心。
“我的老天爺！” 秦家老大倒吸一口涼氣，操縱著船緩緩靠近了一些，“這…這鯊魚是被啥玩意兒給啃了？炮轟也沒這麼碎吧？”
一股淡淡的、帶著甜膩感的腐爛腥臭味順著海風飄了過來，二胖子胃里一陣翻騰，趕緊捂住了嘴。
周辰扶著船舷，仔細打量著那恐怖的鯊魚尸體，特別是那些邊緣似乎被“挖鑿”出來的圓洞。
他回想起前世在資料里看過的描述，沉聲道︰“不是炮轟，也不是普通大魚咬的。這像是‘達摩鯊’干的。”
“達摩鯊？” 眾人一臉茫然，連見多識廣的秦家兄弟都沒听過這名號。
“嗯，”周辰點點頭，指著那些圓洞解釋，“一種個頭不大、長得像黑鐵餅似的怪魚，滿嘴都是剃刀一樣的細牙。它們不直接吃大魚，就喜歡貼上去，用那口怪牙像電鑽一樣，硬生生在人家身上啃下一大塊圓溜溜的肉來！專挑鯨魚、鯊魚這種大家伙下手。這大青鯊，怕是遇上了一群這玩意兒，活活被啃死的。”
“嘶……” 秦家老二听得齜牙咧嘴，“啃…啃圓洞？就為了挖塊肉？這…這也太邪性了！比海蛇還 人！”
“可不是嘛！” 二胖子臉色發白，看著那鯊魚尸體上密密麻麻的窟窿，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海里咋淨出些這種惡心巴拉的玩意兒？听著就渾身不得勁！”
周辰看著那漂浮的死亡殘骸，又望了望前方未知的、剛剛經歷風暴的海域。
老海匪頭目的藏寶圖指向這里，如今又看到這詭異的一幕，他心里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種面對未知的警惕和探索欲。
這趟遠航，注定不會平靜了。
“行了，別看了，晦氣。” 周辰擺擺手，“收拾心情，準備下錨過夜。二胖子，今晚整點熱乎的，給大家伙兒壓壓驚！”
“哎！好 辰哥！” 二胖子應了一聲，趕緊轉身鑽進了相對平穩些的廚房，仿佛離那恐怖的鯊魚尸體遠一點，才能驅散心頭的寒意。
周辰皺著眉，還是讓船靠近了些。那大青鯊尸體被海浪推得翻了個面，露出更多泡得發白的肚皮，上面那些拳頭大的窟窿看得更真切了，邊緣的爛肉里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死得透透的了，”周辰搖搖頭，語氣帶著點可惜，“要是剛死不久，把那幾片大鰭割下來，也能值不少錢。現在這模樣……” 他看著那腫脹發臭、布滿恐怖孔洞的魚身，胃里也是一陣不適，“算了吧，白送都沒人要，還沾一身晦氣。”
船靠得更近了些，船身推開的海浪輕輕拍打在鯊魚尸體上。
那龐大的死物隨著波浪起伏了幾下，仿佛被這外力驚擾了最後的沉眠。
接著，它就像一塊吸飽了水的爛木頭，毫無征兆地、緩緩地向下沉去。
渾濁的海水咕嘟咕嘟冒著泡，迅速將它吞沒，只留下海面上一圈逐漸擴散的油污和令人作嘔的腥臭。
“哎？就…就這麼沉下去了？” 秦家老二扒在船舷邊，看著那消失的地方，有點愣神。
秦家老大啐了一口︰“沉了好！省得看著膈應人！趕緊走！听說死魚沉底憋久了會脹氣，指不定啥時候‘砰’一下炸上來，那才叫晦氣沖天！” 這話說得眾人心里都毛毛的。
周辰也深有同感，尤其是剛才鯊魚沉沒前那一瞬間，他分明看到尸體腐爛的傷口里，幾條滑膩膩、像巨大黑色蚯蚓似的海鰻猛地鑽了出來，扭動著身體又消失在渾濁的海水里。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似乎還瞥見了一個吸附在魚鰓殘骸上的、長著吸盤狀口器、布滿細密牙齒的玩意兒——那絕對是惡名昭著的七鰓鰻！
這玩意兒有時候就專門寄生在鯊魚的鰓里吸血吃肉，跟活體蛆蟲沒兩樣！
“走！趕緊走！” 周辰揮揮手，語氣堅決，仿佛要把剛才看到的惡心景象從腦子里甩出去。
這地方，多待一秒都渾身不自在。
漁船加速離開了這片彌漫著死亡和腐爛氣息的海域。
翻滾的墨綠變成了舒緩的深藍色波浪，鉛灰色的雲層也散開了一些。
眼瞅著天光迅速暗沉下去，海面被染成一片深邃的墨藍。周辰下令︰“找個背風、浪小的地方下錨過夜！今晚都警醒點！”
船在暮色中又航行了一陣，終于找到一處被幾塊巨大礁石半環抱的小海灣。
這里風平浪靜，像一塊深藍色的綢緞鋪在船底。
拋下沉重的鐵錨，鐵鏈嘩啦啦地沉入海底。按照老規矩，船上除了必要的航行燈，其他燈光一律熄滅，讓船身盡量隱沒在夜色里。
甲板上很快落滿了被船燈吸引過來的海鳥，撲稜稜的聲音和嘰嘰喳喳的鳴叫打破了夜的寧靜。
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不僅吵鬧，還肆無忌憚地在甲板上排泄。
“去！去！滾遠點！” 秦家老二拿著根竹竿，沒好氣地驅趕著，嘴里罵罵咧咧，“這些扁毛畜生，拉得到處都是！腌 死了！”
二胖子手腳麻利地做好了晚飯——一大鍋熱氣騰騰的雜魚面線糊，撒上翠綠的蔥花，香氣四溢。
一碗熱乎咸鮮的面線下肚，驅散了海風的寒意，也稍稍壓下了白天遭遇詭異鯊魚帶來的不適感。
飯後，周辰安排好守夜的班次秦家兄弟輪流值守上半夜和下半夜），其他人便各自回到狹小的船艙休息。海浪輕輕拍打著船身，像一首低沉的催眠曲。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海面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漁船啟航，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
路過一片布滿嶙峋礁石和茂密植被的島嶼時，周辰心中一動。他想起了在這里放生的那幾對娃娃魚。
“老秦，往那個小島靠靠。” 周辰指著記憶中放生的那片礁石區和水窪。
船緩緩靠近。周辰和秦家老大放下小舢板，劃著槳靠了岸。兩人跳下船，踩著濕滑的礁石，在岸邊和水窪附近仔細搜尋。水很清澈，能看到水底的石塊和搖曳的水草，但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看來是沒活下來啊……” 周辰有些失望地直起身，嘆了口氣。這遠離大陸的海島環境，對娃娃魚來說可能還是太嚴酷了。
“就那幾條也許不成氣候躲起來了，主家，別著急，上次你不是說了，娃娃魚沒有天敵，肯定躲起來了。”
就在兩人準備返回舢板時，一陣極其怪異、尖銳又帶著某種穿透力的叫聲，突然從島嶼深處、那片陡峭的山壁方向傳來！
“嗚嗷——！嗚嗷——！”
那聲音淒厲、短促，在寂靜的海島清晨里顯得格外突兀和滲人，听得人頭皮發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就起來了！
“我滴個娘！” 秦家老大被這突如其來的怪叫嚇得一哆嗦，手里的船槳差點掉海里。
周辰也是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別著的柴刀柄，警惕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一片長滿灌木和藤蔓、近乎垂直的灰黑色山壁。
短暫的驚嚇過後，秦家老大那雙飽經風浪的眼楮卻猛地亮了起來！
他側耳又仔細听了兩聲，臉上突然露出狂喜的神色，一把抓住周辰的胳膊，聲音因為激動都有些變調︰“主家！是麝子！這是麝子在叫喚！公麝子發情或者遇險的時候才這麼叫！我的老天爺！這鬼地方居然有麝子！”
“麝子？” 周辰也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就是產麝香的那個？”
“對！對對對！” 秦家老大激動得直搓手，“麝香！金貴著呢！比黃金還值錢！沒想到啊沒想到，追娃娃魚沒追著，撞上這寶貝了！真是意外之喜！”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只見遠處陡峭的山壁上，一個土黃色、山羊大小但更顯矯健的身影，正像壁虎一樣在近乎垂直的岩石和灌木叢中“飛檐走壁”！
它動作迅捷無比，四蹄在嶙峋的石縫間精準地借力騰挪，嘴里還叼著什麼東西。
最顯眼的是，那家伙嘴里呲出兩顆彎彎的、雪白的獠牙！
“快看！在那兒！” 周辰也看到了，指著那靈巧的身影。
兩人看得心癢難耐，這可是一大筆橫財！可那山壁太陡了，人根本上不去。那麝子警惕性又高，在峭壁上如履平地，想靠近都難。
“硬上不行，太險。” 周辰盯著那陡峭的山壁，眉頭緊鎖。
他們人沒辦法和麝子比啊。
秦家老大眼珠一轉，看向停泊在不遠處的漁船，壓低聲音，帶著一股子興奮︰“主家，咱們有‘硬家伙’啊！回去拿槍！這距離，步槍夠得著！那麝子再能躥，還能快過子彈？”
這個提議像火苗一樣，“騰”地一下點燃了男人骨子里對狩獵的本能渴望。
周辰略一沉吟，想到船艙里那幾桿保養得 亮的步槍，再看看峭壁上那移動的“金疙瘩”，果斷點頭︰“走！回去拿家伙！”
兩人劃著小舢板飛快地回到船上。一上甲板，秦家老大就嚷嚷開了︰“二胖子！快！準備家伙！島上有麝子！帶獠牙會飛檐走壁那種！值大錢的玩意兒！”
“麝子？” 二胖子正擦著鍋，一听也來了精神，小眼楮放光，“哎喲！那可是好東西！麝香值錢我知道，那麝子肉也香得很吶！炖湯、紅燒，都是大補！”
作為廚師，他對食材的本能熱愛瞬間被激發。
秦家老二一听，也都圍了過來，臉上全是興奮。
在海上漂泊久了，能上岸活動活動筋骨，還是打獵這種刺激事，誰不樂意？
更何況目標還是值錢的麝子！手里正好有槍，這簡直是天賜的練手機會！
“正好試試這新槍的準頭！”
“小心點，那玩意兒听說賊精賊精的，跑得飛快！”
周辰看著他們高漲的熱情，笑了笑，從艙里小心地取出一支裹著油布的長槍，熟練地檢查槍栓，壓上黃澄澄的子彈。
冰冷的金屬觸感和子彈壓入彈倉的清脆 噠聲，讓他的心也定了幾分。
“帶上繩子、砍刀，還有水。” 周辰沉聲吩咐，“老二、二胖子，你們守船！記住，安全第一！有海匪來你們就先走。”
“好 ！主家放心！”
周辰則是摩拳擦掌，迅速裝備起來。
很快，載著周辰和秦家老大的小舢板再次劈開平靜的海面，朝著那座隱藏著“金疙瘩”島嶼，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