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鐘鎧鈞依舊笑著搖頭,“佘叔,莫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金安城就是一座邊境小城,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爭,怎麼就會沒了呢?”
老佘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摸出一件信封,緩緩遞給還在自言自語的少爺“少爺,這是老爺和夫人所寫給你的家書,我從金安的廢墟中挖出來的。”
那是一封家書,或也可以叫做一封遺書。上面印著一個赤金色的鐘字,但大半都被污血染紅,污濁不堪。
鐘鎧鈞的自言自語戛然而止,他雙手顫抖著接過血染的家書,卻根本不敢看。
其實……看與不看也都無所謂了,反正字跡都被血污浸染,早已模糊不清。
他挺拔的腰身漸漸彎曲,無力跪在地上,嗚咽著將家書其緊緊貼在心口。
“啊!”壓抑的嘶吼從喉嚨中一絲絲擠出,雙眼血絲彌布,眸中深處盡是猩紅,從不流淚的他,淚水如決堤般涌出。
鐘鎧鈞身子緊繃著,右臂傷口重新崩裂,白淨的紗布血跡斑斑。
他雙手抱頭,不停怒吼著“不可能!假的!都他娘是假的!金安城不可能沒的!如果沒了,聖上肯定會先告訴我的!他知道我家是金安城的!我不可能不知!”
老佘老淚縱橫,一言不發,蹲在少爺身邊靜靜陪著他。
鐘鎧鈞猛然暴起,好似這才反應過來,想起來了什麼似的,一把從地上將老佘揪起,怒聲喝問“佘亞心!告訴老子!他娘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佘任由少爺揪著衣領,一動不動,臉上懸著淚,慢慢平靜下來,他緩緩搖頭道“具體事情,我也不知。”
“大約一個多月前,老爺派我去西域那邊壓貨收款。我不在城中時,有西域一小國兵發金安城,金安城地處偏遠,向來安穩,不設兵防,故而城破。那幫子畜生掠奪金銀財寶不說……”老佘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見了。
鐘鎧鈞滿眼血紅,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吐了出來“繼續……說!”
老佘面色扭曲,終于艱難吐出了那兩個字“屠城。”
什麼?!
鐘鎧鈞松開揪著老佘的手,向後踉蹌幾步,難以置信“什麼……”
老佘繼續說了下去“他們放火燒城,又屠城了,城中上下,男女老少,一人不留,人人死無全尸。”
“等我從西域歸來時,只見一地廢墟,滿城殘骸。”
鐘鎧鈞顫抖著問道“爹娘……不!城中還有人活著嗎?”
他甚至都不奢求爹娘還活著了,他只求城中還活下來一人就好。
城東賣肉的王娘也好,城西賣酒的張哥也罷,無論是誰,求求了,一人……就好!
“無人生還。”
老佘說出的四字,徹底撕碎了他最後的幻想。
鐘鎧鈞腦子一片空白,徹底呆愣住了。
他被嚇傻了。
這位被聖上評為“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的大玄軍中第一人,被徹底嚇傻了。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
“啊!”鐘鎧鈞徹底暴怒了,他一步上前,伸出右手掐住了老佘的 脖子,“佘亞心!為什麼你還活著!告訴老子!憑什麼你還活著?!”
“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滔天怒火吞噬了鐘鎧鈞的理智,他的右手越來越用力,仿佛是再加一把力,就能掐斷老佘的脖頸。
老佘只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不過他卻沒有任何掙扎,只是艱難吐出了一句話“我回來就是為了告訴少爺一句話!”
“什麼話!”鐘鎧鈞目眥欲裂,咬牙切齒。
“此仇!必報!”老佘悲苦地看著自家少爺,眼神憤怒且堅定,“血仇雪恨!”
鐘鎧鈞慢慢松開揪著老佘的手,愣愣自語“血仇?這一切都是誰干的?”
老佘摔落在地,他搖晃著站起身,劇烈咳嗽著,強行止住咳嗽,抬眼看著暴怒且迷茫的自家少爺。
他上前一步,再次站到了少爺面前“我歸城時,刨開廢墟,想要找到但凡一個活人,但都沒有,只找到了家書,還有一面旗,上面有一個羌字。”
“西域大漠中只有一國名羌,澹台羌域。”
“羌域?”鐘鎧鈞抬頭茫然問道。
“對,羌域。”老佘鄭重點頭,一字一句道,“少爺,老奴與你同去,我陪你去屠城。”
屠城!對!要屠城!也要將羌域上下屠個干淨,一個不留!
“羌域!羌域!我要你全國上下雞犬不留,血流千里成河!”痛苦驅散了茫然,暴怒曲折著神經,鐘鎧鈞的低吼與嗚咽從嘴中呼出,全身上下殺氣凜然。
少爺這殺氣……老佘瞪大雙眼,死死盯著憤怒的少爺,不禁微退一步。
鐘鎧鈞渾身殺氣沖天而起,化作一柄無形的黑刀直穿將軍府房頂,直至天心處,瞬間炸散開來,斬散大片烏雲,斬碎大片月光。
烏雲驟散,明月無光,夜幕中只有一顆星辰閃爍著妖冶的血光。
同一時間,玄皇城中的所有天境之上的強者便感覺後頸一涼,同時抬頭望向那顆星辰。
玄清子揉著發涼的後脖頸,率先認出了那顆星辰,呲牙咧嘴道“今天怎麼回事兒,明月無光,七殺星還這麼亮。”
將軍府中,老佘試探的喊了一聲“少爺?”
猛然間,鐘鎧鈞一拳轟出,錘在牆上,一條裂縫隨即出現,鮮血從指縫中流出,滴落在地,右手的劇痛使他漸漸冷靜下來。
鐘鎧鈞喘著粗氣,緩緩收手,眼中的怒火轉變為徹骨的寒意。
此仇必報,如今只能去求聖上發兵西域,攻打羌域,而自己定是那征西大將軍,下令血屠羌域之人。
我保證!鐘鎧鈞將那封血染的家書收入懷中,赤著雙腳,披頭散發,如一頭野獸般沖入夜中,一路沖向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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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某處山野田地間,有一身穿破舊道袍的老道躺在一匹瘦驢背上,望著夜空,看向那顆閃爍血光的七殺星。
趙仙升解下腰間酒葫蘆,大口飲酒。
他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滿意點頭。好像是滿意這口酒,也像是滿意這天色。
趙仙升掐指一算,輕笑道“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惡金命開始了。”
他雙手一抹,手邊旋即出現一柄緋紅桃木劍。
趙仙升拎著桃木劍,朝天一指,無數瑩瑩紅光的小字,便出現在眼前。
他醉眼微眯,醉笑道“鐘鎧鈞,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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