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微亮,第一縷陽光透過將軍府窗格上的“稲V弊鄭 鱸詿蠛斕幕櫬采稀 br />
羽寧還在酣睡,張子乾卻早已穿戴整齊,一身赤紅蟒袍,腰懸赤王印,安靜地端坐在床邊,不發出一聲聲響。
新婚一夜的激情,並沒有讓他忘記父皇昨晚對自己說的話。
對于已是長天階的他來說,幾日不眠也沒什麼關系。
“夫君,怎麼起的這麼早?”一只縴縴玉手搭在了張子乾的左肩頭。
“父皇有事找我。”張子乾語氣溫柔,伸手握住搭在肩頭的手,“昨晚有些折騰你了,再睡會兒吧。”
羽寧又將腦袋壓在夫君的右肩,睡眼惺忪,柔聲慵懶問道︰“你不會又要丟下我一個人走吧?”
張子乾松開她的手,轉過身來正對著羽寧,雙手捧著姑娘的臉,溫柔道︰“放心,不會的。”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就不會失約。”
羽寧嘴角勾勒起一個甜美笑容,又側身躺了下去︰“我愛你。”
“我也愛你。”張子乾俯下身,親了親羽寧的額頭,“乖,再睡一會吧。”
“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父皇的心聲忽如雷聲乍響,回蕩在張子乾的心湖中︰“該走了。”
張子乾點點頭,替羽寧重新蓋好被子,這才站起身,向府外走去。
父皇張衍就站在將軍府外的門前,靜靜等著他。
見到張子乾扶著門出來,張衍眉頭一挑,喜上眉梢,打趣道︰“昨夜雨疏風驟?”
張子乾只感覺一陣莫名其妙,一時間不明白父皇話中含義。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少有的臉頰一紅,一言不發。
張子乾不想跟父皇繼續這個話題︰“父皇要帶我去哪兒?”
張衍無奈搖頭,看向大玄正東方,開口問道︰“你知道大玄的最東方是哪兒嗎?”
張子乾也順著父皇的目光望去,沉聲回答道︰“我大玄疆域遼闊,北抵蠻族草原,東至汪洋瀚海。”
張衍點頭,又問道︰“你看過海嗎?”
張子乾搖頭道︰“從未看過海。”
自己自小便在北方征戰沙場,又從北打到南,少有去往正東方向。
對于大玄正東方的一片汪洋,也只在書上看過,略有耳聞。
“走,父皇帶你去看海。”張衍伸手按住張子乾的肩膀。
“等……”張子乾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便見到父皇向前踏出一步,足下似有雷霆乍現,緊接著便是一陣觀感的撕裂眩暈。
張衍帶著張子乾一步踏碎虛空,直去大玄最東方的浩瀚汪洋之上。
等到張子乾從撕裂眩暈中緩過勁來,這才發現自己已至一片蒼藍大海之上。
“控制身形,低空御風,懸立于海上。”張衍出聲提醒道。
張子乾點點頭,御風懸空,虛立在大海之上。
他環顧四周,發現即使窮盡目力,入眼處還是茫茫大海。
等到張子乾徹底站穩後,張衍這才收回按在他肩頭的手,陪他一起觀海。
此時雖已是清晨,卻不見一絲陽光。
蒼穹傾頹,鉛雲厚重,海天一色。
海天相接處,一片茫茫吞噬界限。
海,太過宏大……張子乾啞然呆愣,竭力遠望,想要望到大海盡頭。
不過他目力所及之處,就只見海浪翻涌成潮,如聳立的玄鐵山巒,拔地而起,又如暴怒的洪荒巨獸,吞噬天光。
浪潮如山如獸,撲壓向海的盡頭。
張子乾微微閉目,感覺這里就是戰場,他已經有些分不出這是汪洋的浪潮聲,還是戰場的廝殺聲。
“如何?”張衍平靜問道。
張子乾半天沒說話,就只是觀著海,听著潮,目光呆愣。
他感覺在這一刻,天地都太狹小。
“醒來。”張衍輕喝一聲。
張子乾耳邊似有雷聲乍響,他這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大口喘著粗氣,竭力平復著震蕩的心神。
“如何?”張衍再次問道。
“好……”張子乾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個字,“大!”
張衍盤腿坐了下來,衣擺沾著海水︰“試著坐下。”
張子乾雙腿有些顫抖,幾次御風不穩,差點跌入海中,這才勉強坐下。
父子二人盤腿坐在浪上,觀海听潮。
張子乾慢慢平靜下來,將手放入海中,感受著海的流動,緩緩問道︰“父皇,這就真的只是海嗎?”
“對,這就是海,天下江河所匯集之流。”張衍面色平靜,知道張子乾想要問什麼,“修士所謂的海,地,天境,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其實也只有大平的那位李先生與一位傳說中的趙劍仙,是真正的海,地,天之境。”
張子乾沉默,有些沒听明白這句話。
“等你什麼時候躋身我這個境界,便能徹底了解何謂真正的宏大。”張衍看得出來他沒听明白,畢竟境界不同,自然也就眼界不同,“你的修行天賦最好,是真正的天驕之才,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只有入了十萬法境,才是真正踏上了大道。”
張子乾似懂非懂,用力點頭。
張衍與他並肩而坐,望向海天盡頭,輕聲說道︰“乾兒,父皇的時間不多了。”
“有些話,我說著,你听著。”
張子乾听聞此言,猛地扭頭看向這位合道雷霆的人間帝皇。
自從登基大典過後,他從未在細細打量過自己的父親,他這時才恍然發現,父皇早已須發皆白,身形愈發削瘦。
張衍扭頭看向自己的這位嫡長子,竟有些期待他的反應。
張子乾倒是沒有像太子般痛哭,震驚過後,有的只是平靜,他平靜問道︰“父皇還有多久?”
“可能就剩下十余年了。”張衍又看向大海,沉聲問道,“你知道為什麼……那些山上仙門願意向一個山下王朝納貢繳稅,又為什麼那些蠻夷甘心蝸居在一個小小的草原?”
張子乾點點頭,回答道︰“因為父皇還活著,父皇還在一日,就是懸在他們頭頂最震懾的雷霆。”
“仙門不敢魚死網破,蠻夷不敢冒然反攻。”
“可如果有一天,父皇這道雷霆消散了呢?”張衍沒有等張子乾回答,便繼續說道,“那我大玄又能有誰來繼續震懾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門與那些猖獗狂妄的蠻夷呢?”
“論兵馬統帥,我大玄老將軍章尋已經病逝了,也只有你能接替他,來替他繼續鎮北征伐,威懾蠻夷。”
“論境界實力,國師莫蓮嗎好像可以。”張衍眉頭微皺,自問自答道,“可她畢竟不是自家人,听調不听宣的。”
張衍又看向這位嫡長子,輕聲囑托道︰“父皇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你了。”
“大玄之威懾是要一直存在的,以後……就需你來威懾了。”
張子乾終于開口說道︰“我能用什麼來威懾?”
“大玄橫掃天下的百萬兵馬,還有你自身近乎恐怖的天賦,都會成為他們所忌憚的威懾。”張衍看著這位嫡長子眉宇間的鋒利,眼中滿是期許,“我相信你,不出一甲子,終會躋身十萬法境。”
張子乾斜睨了一眼父皇,冷不丁問道︰“父皇就不怕我躋身法境之後,反了太子嗎?”
張衍笑了笑︰“等你真的躋身法境後,你就不會有那種想法,與自身大道相比,一個皇位能算得了什麼?”
“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帝皇不得長生,壽命與常人無異。”張衍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你的天賦實在太好了,修行路上一帆風順,大道之上勇往直前,不能被困于一個皇位之上,這也是我為什麼不選你當太子的一個原因。”
張子乾听聞這個驚天秘密後,倒也不顯得吃驚,他微微點頭,吐出一句話來︰“長生,也沒什麼好的。”
“你這孩子,太過少年老成,倒是看的比我通透。”張衍無奈嘆了口氣,“如果還有可能的話,我倒是真的不想死。”
“一位帝皇要有菩薩心腸,也要有雷霆手段。子坤的菩薩心腸,你的雷霆手段,都會讓大玄更加強盛,也會讓大玄的百姓更加安樂。”張衍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來讓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張子乾望著大海,沒有起來,依舊坐著︰“父皇請問吧。”
張衍看向張子乾,最後問道︰“救人救世,你會怎麼選?”
張子乾幾乎沒有猶豫,脫口而出︰“與這天下王朝相比,人還是太過渺小,先救世而後才能救人。”
張衍對于張子乾的回答並不意外,他用力拍了拍張子乾的肩膀,故作輕松囑托道︰“記得對羽寧那孩子要更好一點,人家跟著你吃苦了。”
“還有,北方天冷,邊疆太過寒苦,天寒一定要記得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