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蒼茫小天地中。
莫蓮剛剛一劍禮送張子乾出了這方小天地,如今才算撤去一身障眼法,露出本來的清冷面貌。
假扮玄黃帝,將張子乾拉入小天地,上演一出好戲,此舉實屬無奈……
她揉了揉眉心劍印,感到有些頭疼。
她也在想,究竟是立張子乾為太子,還是立張子坤為太子,兩人誰會對大玄未來的道路更有利。
畢竟……張衍的身子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合道雷霆,雖殺力極大,但體內的雷池與雷澤也在每時每刻侵蝕他的五髒六腑。
而且……帝皇不得長生,這是法則。
這件事,還是先不要告訴他為好。
“大玄國運昌隆……”莫蓮凝望著這片蒼茫小天地,喃喃自語,“乾坤未定,究竟誰為玄主?”
她已是大玄國師,與師父一樣,將自身氣運與一國氣運緊密相連,與國同生。
大玄的未來,也是她的未來。
“張子坤……”莫蓮微微搖了搖頭,“仁德明朗,端正平和,可守家國,可安朝堂,卻難以再進一步。”
“至于張子乾……”莫蓮的眼神無比深邃,眼中又似浮現了那個劍眉星目的青年身影,“我很好奇,如果你真的不是太子,且兵權還在你手,你會如何選擇?”
“張子乾,你是否會清君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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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皇城,養神宮,清淨幽深,是玄黃帝張衍的寢宮。
張衍一人端坐在龍榻上,眉頭緊鎖,閉目沉思。
登基大典結束之後,他便返回寢宮中稍作休息。
天下初定,正是他最忙的時候,這也是他難得的休息時光。
張衍長舒一口氣,不再端座,向後倒去, 四仰八叉地躺在龍榻上,愣愣盯著雕龍畫鳳的天花板。
他在想該如何為太子張子坤,鋪出一條陽光大路來。
自己……要不要退居幕後或是外出征戰,讓小坤來監國執政。
張衍相信……張子坤會成長為一位好皇帝的。
至于……張子乾,他實屬不放心把大玄的天下,交給一位一切都可以衡量的人。
子乾的性格太過極端激進,而子坤的性格端正平和,相比之下,可能子坤更適合未來的大玄。
子乾的話……當一位將軍也未嘗不可。
張衍這樣想著想著,突然直起身子,猛烈咳嗽起來。
他想止住咳嗽,卻發現根本止不住,甚至還咳的越來越厲害,以至于連帶著體內的小雷池與小雷澤都開始沸騰起來。
每一聲咳嗽,都牽動著體內的小雷池與小雷澤。
咳咳,我這是怎麼了……張衍眸中雷光乍現,強行壓制住體內的小雷池與小雷澤,繼而猛的咳出一口鮮血,這才感到好受了許多,也慢慢停下來咳嗽。
張衍皺眉凝視著咳出的鮮血,便見到血中好似有血色雷光閃爍。
他擦去嘴角血跡,也未想那麼多,便只當是上次大戰中所留下的後遺癥。
他搖了搖頭,站起身來,也不再躺著了,緩步走到窗邊,長長呼出一口氣。
張衍雙手撐在窗台上,凝視著那一輪如血的殘陽。
夕陽西下,映紅了半邊天空。
張衍望著那一輪殘陽,怔怔出神。
他恍然想起,在陽州那座不高的太平山上,有一座太平觀,夕陽西下時,總有一個老道士躺在徒弟打造的小竹椅上,晃晃悠悠,悠閑的曬著太陽。
老道士的身旁,總是蹲著一個叼著狗尾巴草的小道士,漫無目的的看著那輪殘陽。
他沒有家鄉,那座太平山便是他的家鄉。
他沒有親人,那個老道士便是他的親人。
他也沒有家,那座小道觀便是他的家了。
張衍眸中淚光瑩瑩,應是被那如血的殘陽刺了眼眸。
他抬手摸了摸臉上的濕潤,喃喃自語︰“師父……狗徒兒……想回去看看。”
曾幾何時到如今,那個太平山上的小道士,成了如今君臨天下的帝皇。
小道士下了山去,成了皇帝,就再沒有回去過家鄉。
張衍自言自語︰“明個不上朝了,要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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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明月東升。
御書房內,聞硯一人端坐在書桌前,靜靜看書。
其實,他在玄皇城中是有一座府邸的,只是天下初定,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只得暫居在御書房內。
反正……那偌大的府邸中也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也沒必要再回去了。
聞硯讀的書還是那一本不知通讀了多少遍的《太平策論》。
悠悠燭火,映著他認真讀書卻略顯蒼老的臉。
聞硯又將《太平策論》通讀一遍,最後目光停留在了那開篇四句,久久凝視。
末了,他合上書,揉了揉發酸的雙目,微微閉目養神,任由思緒飄飛。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飄飛的思緒。
“聞先生,在不在?”門外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嗯?”聞硯有些意外。
明月高懸,天色已晚,夜色正濃,是誰會現在敲門來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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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硯打開房門一看,發現門口站著一個身穿華服的孩子。
那孩子眉清目秀的,瞧著不過四五歲的模樣。
他認得這個孩子,張衍的第五子,大玄的五皇子——張子坎。
聞硯蹲下身,摸著張子坎的腦袋,溫和的笑道︰“小水呀,這麼晚來找先生是有什麼事啊?”
“我在宮中玩兒呢,然後有個漂亮姐姐,交給我一封信,讓我送交到聞先生手上。”張子坎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在聞硯面前揚了揚。
“信?漂亮姐姐?”聞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都什麼跟什麼呀。”
他權當是小孩子的惡作劇罷了。
“聞先生,信!”張子坎依然倔強的舉著信,梗著脖子說,“我答應過漂亮姐姐的。”
聞硯沒辦法,只好接過信,隨口問道︰“哪個漂亮姐姐?”
張子坎揚著小腦袋,認真想了想,隨後說道︰“就是一個身穿月白襦裙的漂亮姐姐,頭上還帶了一枚碧玉簪子。”
“身穿襦裙,碧玉簪子?”聞硯驚愕,恍然想起了一個人,急忙打開書信。
信上的字跡端正且娟秀,只有一句話︰師兄,先生走了,該回來看看了。
那是師妹孔清青的字跡。
先生走了……聞硯被這句話震的久久無言,好似晴天霹靂。
一句話便他失了所有風度,瘋了般沖出房門。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要回清白書院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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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明月光下,空行公公一人獨自飲酒,醉醺醺的盯著明月。
他醉的厲害,便舉杯向明月,仰頭大聲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唉,下半句是什麼來著?”空行公公再次舉杯飲酒,恍然笑道,“想起來了,低頭思故鄉。”
“我的故鄉啊……”空行公公再次舉杯向明月,久久不飲酒,久久不言語。
他的故鄉,便是那座幽州邊境的那座運順城。
也是他與張衍的初見之地。
少時離鄉許久,如今已一身錦衣華服,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哦,想起來了,富貴不還鄉,便如錦衣夜行。
空行公公笑了笑, 伸了個懶腰,躍下酒桌,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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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進了將軍府的院落中。
柱國大將軍章尋大馬金刀地坐在小竹椅上,與身旁的一位孩童共同賞月。
“爹爹,今晚的月亮好大呀!”孩童眼中閃著明月光,一閃一閃亮晶晶的。
那孩童名叫章丘,是老將軍章尋唯一的兒子。
老將軍章尋這算是老來得子了。
章尋看著兒子,笑道︰“天下安定了,月亮自然就大了。”
章丘嘟起了嘴,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關聯。
“月是故鄉明。”章尋大笑道,臉上略顯猙獰的刀疤抖動著,伸手揉著章丘的腦袋。
月是故鄉明,可老將軍早就沒有家鄉了,所以也沒必要回去看看了。
他的家鄉是被他自己吃完的。
他的家鄉是那北州的北陽城。
…………
故家鄉,回去吧,回去吧,回到一切的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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