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事了,周平的化身便也回到了西南邊界,更自族庫取出僅有的一則火屬命神通,將其交給無明,隨後就踏入石廟洞府,以作閉關修行。
無明矗立在崖壁上,遠眺南天寰宇翱翔的諸多大妖,再回首遙望周平所在的石廟洞府,不由地嘆了口氣。
方才周平狀態如何,他盡數都看在眼底,也是沒想到,那一介後輩的身死道消,會對其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只望此事,莫對周道友的求道之心造成太大挫折。’
周平作為當下西南修為佼佼者,且求道之心堅定衡毅,乃是極有可能繼他之後,撐起西南局勢的存在,他自然不希望周平因此而消沉。
但情愛親恩之事,又豈是能說得準的,曾經就有修士為情舍道途,自甘落于凡俗千百載,也有真君親眷隕絕,就此失去求道之心。
周平向來庇族護短,其道心極可能就系于家族,若是因此一蹶不振,那對西南將會是極其不利。
不過,照如此架勢看來,應當還沒有這個可能。
無明再望了望遼闊蒼茫,隨後將那則火神通收入乾坤袋內,打算還給宗門,以作補償。
旋即,其便坐回那陡崖上,垂釣江河湖澤,但目光卻是始終凝望著罡穹內的大妖,心中也是泛起諸多想法。
‘還有十五年,也該開始做打算了。’
‘沒想到我這將死之人,臨了還能好好大殺一場。’
他作為道衍宗長老,且還是天君親傳,師承更是可追溯問天閣,身份底細方面自然沒有任何問題,足以被皇族所信任。
而趙清欲謀求西南戰局,如此重大的事件,自然也不是簡單傳送就行的,怎地也需要西南、南霄劍宗兩地先知情,相而配合,這樣才能斬獲最大戰果,而無明就是西南眾真君中,那個最佳的知情者。
也正因如此,五年前就有密信自北傳來,告訴了他相關的情報。
‘若是能將這些大妖鎮殺,那我人族局勢必然會大大好轉,怎地也能向外開拓一二……’
雖然龍、羽、靈、巨獸四大強族實力恐怖,大妖加一塊數量是人族的十余倍不止,但這些大妖也不是全用來壓制人族的,其中七八成都用在鎮壓蒼茫七域,巡視世間,以防備其余四族入世,亦或是阻止其他種族求證果位。
真正用來壓制人族的大妖,其實也就六百尊出頭,且還散布在整個人族疆域四周,如果將此地的四十余尊大妖盡數斬殺,那四大強族想要兩頭兼顧,就必然要退步。
甚至,就算只斬殺二三十尊,效果其實也差不多,畢竟四大強族現在就力道一途,本就處在明爭暗斗的內訌之中,實力已經被分化,另外還要防備暗地里的太蒼四族,又哪有那麼多大妖可以抽調。
包括強族重新逼壓,那都得力道塵埃落地,亦或是在太蒼四族那里找到突破口,怎地也要百十年才有可能。
在這期間,那古夏皇朝的星鳶大真君亦會求證果位,從而吸引強族不少目光。
而這一段時間,即便不能大肆開拓,也必然是發展的極好時機,就是他可能看不到那一幕了。
“垂釣江河海,笑望龍禽斗。”
……
白溪山
天元太玄陣已然重新撐起,化作浩瀚屏障隔絕山岳內外,但周倩苓求證失敗所形成的草木氣澤,卻依舊蕩漾于山河之間,正被周修煬等人加以梳理處置。
白溪湖內被波及的魚蝦龜屬,也被一一打撈起來,或煉作丹藥,亦或是制成器物。
而那往日秀麗蒼郁的明峰,如今則被法陣籠罩了起來,致使內外不通,唯有一方明金銅令懸于藤蔓上,更同煌煌郡國人道相連,正是周曦越為紫金藤所赦尊令︰明峰清源木神只。
單論人道,自然沒有聚魂凝靈的本領,這主要還是周倩苓分魂就逸散于紫金藤內,其中尚殘留意念。
但就算是這樣,重現意識的可能也依舊極其渺茫,哪怕重新萌生意識,都極可能是草木妖智,頂多就是有部分周倩苓的記憶。
周玄崖等幾個老一輩坐在明玄宮的延壽殿內,遙望明峰方向,也是長吁短嘆。
“承明,去拿壇酒來。”
周玄崖低聲說著,一旁的周承明便聞聲緩緩起身,但比之從前沉默寡言了不少,顯然周倩苓的隕落,對其打擊同樣巨大。
周承珍則坐得更遠一些,正坐在那查閱四宗的族譜。
他們三人皆是肉身化基,沒有道途可修,如今都是閑賦于此養老,也無需處理家族事務,平日自然就只能煉丹,亦或是懷舊思念查閱族譜,以回顧往日種種二百載種種。
而在宮殿邊沿,則還有坐著一蒼老得不成樣子的老嫗,發絲槁白,皮膚松弛斑褐,雙目更是渾濁得不成樣子,死暮氣機纏身繞魂,整個人就如同一塊朽木樁般,遙望著遠處山岳,其便是二宗遺孀木鹿氏。
不知過去多久,待恆陽一點點傾斜至西邊,白溪湖面一片浮金璀璨,霞光滿天,其這才艱難起身,體內更是迸發一股新力,托著這蒼老身軀向外緩慢走去。
周承明想要去阻攔,卻被周玄崖喝住。
“讓她去吧。”
听到這句話,周承明幾度掙扎,最後還是坐回了席位,只是提起酒壇,在那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另一邊,木鹿氏自明玄宮內出來,卻是在湖澤上橫越行走著,身形愈發佝僂遲暮,遠遠望去,就如一頭奔襲的老鹿,步伐時快時慢,有時更要停在原地休息許久。
這頭老鹿先去了遲峰,在一座老墳前立了很久,更是落下點點晶瑩淚珠,這才艱難爬上明峰,再不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