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徐世績的屋舍內燭火通明。他正伏案書寫，桌上攤開的宣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關于當前局勢的分析與應對策略。昏黃的燭火搖曳不定，映照著他緊鎖的眉頭。他時而擱筆沉思，時而又奮筆疾書，神色凝重。
突然，一陣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房門外停住，緊接著傳來兩聲短促的叩門聲。徐世績聞聲，手中的筆微微一頓，沉聲道︰“進來。”
門被輕輕推開，徐世績抬眸望去，竟是他的座下親衛張順。張順與他自幼相識，一路跟隨他投身瓦崗軍，南征北戰，歷經無數生死。此刻，張順神色略顯躊躇困惑。徐世績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筆，問道︰“這麼晚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張順搖了搖頭，拱手行禮道︰“啟稟將軍，並無緊急軍情。只是我心中實在煩悶，有些事想不明白，思來想去，還是想找將軍討個主意……” 話未說完，徐世績擺了擺手，站起身來，說道︰“賢弟，此時就你我二人，並非公事，不必如此拘謹多禮，坐下說吧。”
張順微微一愣，旋即臉上浮現出一抹釋然的淺笑，眼中滿是感動，說道︰“兄長如此體諒，倒是我迂腐了。” 一邊說著，一邊依言坐下，雙手不自覺地在膝蓋上搓動，似乎在斟酌開口。
徐世績見狀，也不催促，與他相對而坐，靜待其言。屋里，燭火輕輕搖曳，光影在兩人臉上跳動。
“兄長，不瞞您說，” 張順眉頭緊蹙，長舒一口氣後緩緩說道，“這些日子我反復琢磨，內心實在糾結。咱們毅然掛印離去，離開了苦心經營數年的黎州。要知道，就算留在那兒無所作為，兄弟們也能衣食不愁，安穩度日。可如今魏公被殺害，咱們擔心被牽連，被迫離開，大伙背井離鄉來到這昆山縣，前路迷茫，我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張順目光中帶著憂慮，抬眼望向徐世績，繼續說道︰“我對兄長的追隨，從始至終都堅定不移，可底下的兄弟們開始有些動搖了。他們覺得我們可以回黎州割地而守，無論是大唐，還是其他勢力，一時半會兒都不會輕易進犯，如此便能保一方安寧，也能讓大伙有個安穩的歸宿。”
他微微嘆了口氣，神色有些凝重，接著說︰“兄弟們這些年跟著咱們南征北戰，吃了不少苦，如今局勢大亂，他們都渴望能有個喘息的機會。雖說回黎州偏安一隅有些保守，但至少能讓兄弟們和家人團聚，不用再整日擔驚受怕。兄長，我知道您向來深謀遠慮，只是這事兒兄弟們討論得熱烈，我實在沒法給他們一個答復，所以才來問問兄長的想法。”
徐世績微微頷首，目光望向營帳外深沉的夜色，陷入短暫的沉思。許久，他收回視線，神色凝重且隱有幾分憂色，緩緩開口道︰“賢弟，我理解兄弟們的想法，這些年的奔波廝殺，誰不想能有個安穩之所。但回黎州割地而守，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絕非長久之策。”
“你可知為何我一收到密信便帶著兄弟們出走？” 徐世績目光深邃，緊盯著張順，神情嚴肅地說，“如若魏公被其他之人所殺，那我等當可上書彈劾，靜待朝廷伸張正義，可是加害之人是那李淵之子，事發之後，只是懲戒其禁足于府內，不見有何刑罰，可見其偏袒之意。”
徐世績微微搖頭，眼中滿是憤懣，說道︰“大唐這般行徑，徹底讓我看清了他們的真面目。所謂的公正與大義，在他們的權勢面前，不過是一紙空談。咱們掌控著黎州之地，在大唐眼里就是如鯁在喉。若繼續留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稍有遲疑，就會重蹈覆轍，兄弟們都得枉送性命。”
張順听後，微微頷首。他環顧四周，見周遭並無他人，便大膽開口問道︰“兄長，恕小弟直言。在瓦崗時，魏公李密陰謀謀害翟首領，可是險些害了兄長性命。兄長，您是否想過，咱們這般為他報仇，真的值得嗎？”
張順抬起頭，神色復雜，頓了頓繼續說道，“雖說咱們兄弟一場，念著舊情，可他當初那番作為，實在讓人心寒。如今為了給他討回公道，咱們要和大唐徹底決裂，未來的路必定荊棘密布，這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我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只是擔心兄弟們跟著咱們，白白丟了性命，最終卻沒換來個好結果。”
徐世績神色一凜，目光炯炯地看向張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賢弟，你能有此顧慮，足見心思縝密，我又怎會怪你？瓦崗的舊事，我一刻也未曾忘記，李密當初的所作所為，確實讓人有些心寒。但他也曾帶領我們在亂世中闖出一片天，讓無數流離失所的百姓有了安身之所，這份功績不可抹殺。”
他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張順，一字一頓道︰“況且，我們與大唐決裂，並非僅僅為了給魏公報仇，更是為了我們自己的生死存亡。你可知在魏公之前，左僕射劉文靜被冠以謀逆之罪斬首，他的兄弟也都受其牽連，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那劉文靜可是李淵的元謀功臣，有著從龍之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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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績微微搖頭，眼中滿是痛惜與警醒，“劉文靜為大唐的崛起立下汗馬功勞，卻只因李淵的猜忌，就被隨意安了個罪名處死，身旁兄弟親信也未能幸免。這足以表明，在大唐的權勢面前，往日的功績根本不值一提，稍有不慎，就會被清算。”
徐世績走近一步，神色凝重，說道︰“我們如今在大唐眼中，是游離在外、不受掌控的一股力量，他們怎會放心？一旦尋到機會，必然會對我們下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賢弟，我們沒有退路，唯有拼出一條血路，才能在這亂世中活下去，你可明白？”
“至于這昆山縣，這里有單大哥、裴統帥、叔寶他們，皆是能征善戰、義薄雲天的豪杰。咱們此番前來投奔，他們定會傾力相助。有他們在，咱們在昆山縣扎根便不是難事。之後，咱們就可以以此為據點，招募賢才，擴充兵馬，一步步積攢實力。待時機成熟，再與大唐周旋，為兄弟們謀一個安穩的未來，也為冤死的魏公討回公道。賢弟，這一路或許艱難，但只要咱們兄弟齊心，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至于兄弟們擔心家眷安危，明日你可去告知他們，前日裴統帥已派出一支騎兵前往黎州，為兄弟們收攏安置家眷，不出半月便能歸來。” 徐世績微微眯起眼，欽佩地說道，“裴統帥心思縝密，挑選的皆是精銳之士，他們熟悉黎州地形，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家眷安全帶至安全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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