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依舊不緊不慢地透過雕花窗欞,在地面上勾勒出斑駁的光影,可此時的刺史府廳堂內,氣氛卻凝重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夕。硤州刺史的目光自信件上緩緩移開,他緊抿著雙唇,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有些凝重。
他緩緩抬手,將信件輕輕放置在案幾上,動作遲緩,像是那薄薄的紙張承載著千鈞重擔。隨後,他挺直脊背,望向窗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時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驟然響起。這聲音打破了廳堂內令人窒息的寂靜,也打斷了刺史的思緒。緊接著,門外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清脆而充滿活力,帶著一絲急切︰“父親,京都有消息傳來。”
“進來說吧。”刺史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隨手拿起案幾上的書本,蓋住信件,神色迅速恢復鎮定,聲音沉穩有力,听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隨著一聲悠長而清脆的“吱呀”聲,那扇厚重的廳堂門緩緩向兩側打開。一道明亮的光線從門外傾瀉而入,在地面上形成一道狹長的光影。緊接著,一位身著錦衣的年輕男子邁著矯健的步伐,快步走進廳堂。他身姿挺拔,步履間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英氣。
他劍眉斜飛入鬢,透著銳利與果敢;雙眸明亮而深邃,閃爍著靈動的光芒。那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自信的弧度。他的面龐輪廓與刺史有著幾分相似,尤其是那堅毅的下頜線條。此人正是刺史的兒子——許智仁。
這位硤州刺史乃是許紹,字嗣宗,安州安陸今湖北省安陸市)人,岳州刺史許法光之子。少時和唐高祖李淵成為同學,二人關系莫逆,大業末年,出任夷陵郡守。歸順大唐後,授硤州刺史、安陸郡公。
許智仁進入廳堂後,拱手行禮道︰“父親,京都長安傳來急訊,秦王李世民公然怒斬邢國公李密!陛下得知後,龍顏大怒,下令禁足秦王。”
許紹聞言,身軀微微一震,原本沉穩的面容瞬間浮現出一抹詫異,隨即眉頭緊皺,他緩緩低下頭,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那本蓋住信件的書本,仿佛要透過紙張看穿其中隱藏的一切。
心中暗自思忖︰秦王李世民素以果敢堅毅著稱,此番怒斬邢國公李密,絕非一時沖動,背後必定有著復雜的隱情。而陛下下令禁足秦王,以他對陛下的了解,這看似嚴厲的懲處,實則是在保護秦王,避免其遭受朝中大臣的攻訐彈劾。可如此一來,朝堂局勢怕是要掀起驚濤駭浪,各方勢力必然會借此機會重新洗牌,暗流涌動。
想到這里,許紹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封被蓋住的密信上,心中的憂慮愈發濃重。密信中所言之事,實在讓他難以抉擇。信中稱,江陵梁王蕭銑,生性多疑忌妒,容不下才能勝過自己之人,致使江陵勢力日漸衰弱。尤其是去年,蕭銑麾下的宋王楊道生進攻硤州,被自己率軍擊敗,其戰士死傷大半。
如今,蕭銑賊心不死,又派遣部將陳普環乘大船逆流入硤,還聯合了他所封的東平王蕭 提,妄圖攻取巴蜀。這不僅關乎硤州的安危,更可能影響整個西南地區的局勢走向。若應對不當,硤州百姓必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自己又該如何抉擇,才能保一方平安。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而深邃,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思索之中。雙唇緊抿,嘴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一道道深刻的唇紋,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沉重與糾結。他的眼角微微下垂,臉上的肌肉緊繃著,歲月的痕跡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明顯。
許紹緩緩抬起手,動作沉穩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五指輕輕扣住書本的邊緣,緩緩將其拿開。那封承載著嚴峻局勢的密信,再次暴露在空氣中。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密信,深吸一口氣,似是在凝聚勇氣與決心,隨後將密信遞向許智仁。
許智仁接過信件,雙手微微顫抖,似是感受到了信件沉甸甸的分量。他定了定神,緩緩展開密信,目光急切地掃過每一個字。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神色愈發凝重,劍眉緊緊擰在一起,額頭上浮現出細密的汗珠。
讀完信,許智仁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與憤怒︰“父親,這蕭銑竟如此大膽,妄圖進犯我硤州!孩兒願率領城中精銳,與他決一死戰!”他緊握雙拳,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周身散發著一股年輕氣盛的沖勁。
許紹看著兒子,目光中滿是欣慰與期許,卻又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智仁,沖動解決不了問題。蕭銑此番來勢洶洶,還聯合了蕭 提,我們不可貿然行事。”
許智仁听後,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一絲不甘,但還是強壓下內心的怒火,問道︰“那父親有何打算?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
許紹背著手,在廳堂中緩緩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沉穩而緩慢,鞋底與地面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廳堂內回蕩。他眉頭緊鎖,目光凝重,腦海中思緒翻涌,似是在權衡著每一個應對之策的利弊。
沉思良久,他停下腳步,神色嚴肅,緩緩開口︰“當然不是。當下局勢危急,我們需從多方面著手應對。一方面,立刻加強城防工事,招募城中青壯,組織起抵抗之軍。安排軍中將領,日夜操練,提升他們的戰斗能力,盡快充實我們的兵力,確保硤州城固若金湯。”
他微微頓了頓,目光望向遠方,似乎已經看到了即將來臨的戰火,接著說道︰“另一方面,必須即刻派人前往京都報信。蕭銑擁兵四十萬,麾下八王各個能征善戰,實力不容小覷。如此強大的敵人,僅憑我們硤州的力量,難以抗衡。我們需要朝廷的支援,只有借助朝廷的兵力和資源,方能與蕭銑一戰。”
許智仁听完,微微頷首,眼神中透著堅定︰“父親所言極是,朝廷支援至關重要。我這就挑選幾個身手敏捷、熟悉路況的親信,喬裝打扮後即刻出發。哪怕有艱難險阻,也務必將消息送達。”
許紹听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看著許智仁,感慨道︰“智仁,你今日的表現讓為父刮目相看。我們父子二人,定要攜手守護好硤州,讓蕭銑有來無回!”說罷,他的目光堅定地望向遠方,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許智仁挺直脊梁,大聲應道︰“孩兒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父親和硤州百姓的期望!”說罷,父子二人相視一笑,那笑容中,既有面對強敵的堅定,也有對彼此的信任與支持。一場驚心動魄的保衛戰,即將在硤州這片土地上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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