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泰究竟有沒有把那些勸告听進去,沒有人知曉。
大家都能看到的是,他雖然會按時吃飯,但整天把自己封閉起來,斜靠著坐在門邊,目光呆滯地凝視著門外的世界。
此時的他,就仿佛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沒有絲毫生氣,內心猶如一片死寂的灰燼。
整個周府因為這件事情而變得人人自危,每個人都謹言慎行,唯恐一不小心說錯一句話或者做錯一件事。畢竟任何微小的失誤都可能引發難以預料的後果。
周夫人每天都會前往探望周景泰,用盡各種方法去安撫和勸慰他。然而,無論她怎樣努力,始終未能讓周景泰的情況有所好轉。
無奈心疼之下,周夫人每日以淚洗面,度日如年。
當周夫人又一次忍不住哭泣時,周衡昌終于忍無可忍,額頭的青筋因憤怒而劇烈跳動︰“別哭了!整天就知道哭哭哭!哭個沒完沒了!你兒子人還好好活著,我快要被你煩死啦!”
听到丈夫如此斥責自己,周夫人悲憤交加,回擊道︰“兒子不是從你肚子里出來的,你自然不在乎他的死活!”
周衡昌一听這話,更是怒不可遏︰“夫人!你講點道理行不行!我什麼時候不疼了!只不過小六這次實在是太過混賬,如果你繼續這樣一味地寵溺和袒護,那才真是毀了他一輩子!”
面對丈夫的指責,周夫人毫不示弱︰“小六他還那麼小!我作為母親,不心疼他愛護他,還會有誰!”
“小小小!都已經二十三歲啦!他那幾個哥哥在二十三的時候,哪一個不是早已成家立業、出人頭地!你再瞧瞧他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是離經叛道、無法無天!整日里不是在那青樓之地與女子們廝混,就是到處惹事生非,真是半點也不讓人省心!”
周衡昌夫婦站在庭院之中,面紅耳赤地大聲爭吵著,聲音遠遠傳出,仿佛整個周府都能听見他們的爭執。
就在這時,周安匆匆忙忙地趕回了周府。只見他一路小跑而來,身上沾滿了塵土,顯得有些狼狽不堪。然而,他顧不得歇息片刻,便徑直朝著周景泰所在之處奔去。
找到了周景泰,周安氣喘吁吁地停住腳步,然後恭恭敬敬地向周景泰稟報自己所辦的差事。
“爺!大事不好了!”周安突然高聲喊道,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听到這話,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周景泰如同被電擊一般,猛地站起身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緊緊抓住周安的手臂,雙眼瞪得渾圓,眼中布滿了驚慌失措的神情,連聲音都帶著一絲哭腔顫抖地說道︰“周安,菲兒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快告訴我啊!”
見自家主子如此緊張,周安連忙深吸一口氣,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後緩緩說道︰“爺您先別急,並不是菲兒姑娘出了事。只是……只是那王遷他死活不肯收咱們給的銀票啊!”
得知並非菲兒有事,周景泰這才如釋重負般松開了抓著周安的手,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然坐回到椅子上。沉默片刻之後,他皺起眉頭,沉聲問道︰“難道說……是我爹去找過王遷了?他是不是想要對菲兒下手?”
周安趕緊回答︰“我打听了一番,老爺是找過王遷,但這還不是關鍵。要命的是,這次要在女貢中選一批容貌傾城的女子,可那些女的都樣貌平平,壓根就找不出幾個風華絕代的佳人。所以菲兒姑娘幾乎就成了他們此次邀功的最佳人選!所以事情變的越來越復雜了!”
周景泰的眼底深處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深深的恐懼之色,顫抖著嘴唇問道︰“菲兒……她現在還好嗎?”
站在一旁的周安神色顯得十分不安,他皺緊眉頭說道︰“王遷那廝簡直就是個鐵石心腸之人,連讓我見一面菲兒小姐都不肯!不過,好在我想方設法硬是塞給了他整整五百兩銀子,想來菲兒小姐目前應該暫時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
听完周安的話,周景泰的喉嚨上下滾動了幾下,仿佛咽下了一口苦澀。他的雙眼瞬間變得赤紅,像是被怒火點燃一般。
緊接著,周景泰用略微沙啞但卻堅定的聲音對周安吩咐道︰“周安,你立刻去找到我的大哥,務必向他打听清楚此次女貢隊伍的具體行程以及相關安排!而我,則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究竟該如何行事才好!”
得到命令後的周安不敢有絲毫耽擱,迅速離去並很快便問明了,所有關于女貢隊伍的行程和安排詳情。
然而當周安了解到這些情況後,心中不禁又慌亂了幾分。因為時間實在是太過緊迫了!
一旦這支隊伍抵達雍州,來自二十三州的女貢們將會全部會合在一起。而且屆時負責看押女貢的人員除了解差之外,還會有虎賁衛全程嚴密看護。如此一來,想要再尋找到任何可乘之機,幾乎就是難如登天。
周安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很快稟明了主子。
只听得周景泰焦急的說道︰“周安,快去把我的母親找來,告訴她我要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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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聞言一驚,但也只能依言照做。而此時的周景泰則環視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張白色的蚊帳之上。
只見他快步上前,雙手用力一扯,蚊帳便被他唰唰地撕成了好幾條長長的布條。然後,他動作熟練地將這些布條拼接起來,並穿過房間中央的房梁緊緊系好。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周景泰靜靜地站在下方,微微仰頭望著上方系好的布條,臉上露出一絲決然之色。
沒過多久,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周夫人那哭天搶地般的嚎哭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周景泰沒有絲毫猶豫,毅然決然地踏上椅子,將頭伸進了那個由布條結成的繩套之中......
眾人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將周景泰,從那高懸的繩索上解救下來。周景泰已然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僅僅剩下一絲游絲般的氣息尚存于體內。若是再晚那麼須臾片刻,恐怕這場原本只是佯裝的自盡就會弄假成真,釀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幾乎是在瞬間,周景泰企圖懸梁自盡的驚人消息便如同一陣疾風驟雨,迅速傳遍了整個周府。各個院落中的主子們听聞此訊後,無不大驚失色,紛紛如風馳電掣般匆忙趕往周景泰所在的院子。一路上,他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去得太遲而錯失挽救周景泰性命的最後時機。
當周景泰終于緩緩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周圍早已擠滿了家人。
一家老小全都圍聚在他的病床之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關切與憂慮。
還未等他完全回過神來,只听得“啪”的一聲清脆響聲驟然響起,緊接著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便從他那蒼白如雪的臉頰上傳來。
這一記響亮的耳光竟是出自周夫人之手。只見她那剛剛打過兒子的手掌正劇烈地顫抖著。她那原本溫婉柔美的嗓音此刻也變得沙啞無比,帶著無盡的悲痛和絕望哭喊著︰“小畜牲!難道你當真要奪走為娘這條命不成?如果你一心求死,為娘絕不阻攔,就讓娘陪著你一同赴黃泉!”
面對母親那聲嘶力竭、震耳欲聾的斥責以及的責打,周景泰整個人就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般,身體軟綿綿地跪倒在地,膝蓋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地面上,但他卻渾然不覺疼痛。
周景泰低垂著頭顱,就像是一株在狂風暴雨中被摧殘得不成樣子的小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生機與活力。
他根本不敢抬起眼楮去正視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生怕從他們的目光中看到失望、憤怒和鄙夷。他的雙唇緊緊閉著,仿佛被一道無形的枷鎖鎖住了,任憑內心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也無法說出口。
此時此刻,周景泰的心中猶如掀起了驚濤駭浪,悔恨與自責如潮水般洶涌而來,幾乎將他淹沒。他深知自己這次的荒唐之舉給家人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尤其是含辛茹苦養育他長大的母親。
當他試圖尋找合適的言辭去向親人們解釋這一切背後的苦衷時,卻發現所有的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站在一旁的周衡昌氣得渾身發抖,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周景泰,怒喝道︰“孽障啊!你可曾知曉,你娘懷胎十月期間所遭受的苦楚?
那時的她,每天吃什麼都會惡心嘔吐,甚至連水都難以下咽。郎中診斷說是胎像不穩,為了你能平安降生,你娘只能天天強忍著不適,捏著鼻子往嘴里灌苦澀難聞的湯藥。
可是往往剛喝下去沒多久,就會全部吐出來。但她沒有絲毫放棄,吐了再灌,灌了再吐,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堅持著。旁人看在眼里,都不禁為她感到心疼不已!
好不容易熬到了臨盆的時候,你這個小混蛋又在你娘肚子里折騰了整整三天兩夜,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為了生下你這條小命,你娘險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你說說,我們全家人為什麼對你百般寵愛、縱容有加?還不是因為憐惜你娘受了這麼多罪!早知今日你會變成這般模樣,當初真不該讓你娘遭這些磨難!”
周景泰的眼角掛著晶瑩的淚花,順著臉頰緩緩滑落。他的額頭狠狠地撞擊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祖母,爹娘,泰兒知錯了!" 周景泰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悔恨和自責。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聲怒喝︰"知錯?你豈會知錯!為了個女子便在家里要死要活!除了要氣死我們,你還想干嘛!要死你滾外面去死,別髒了我們的眼!"
周景泰的嘴唇輕輕顫動著,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最終只是沉默片刻後,又鼓起勇氣開口道︰"兒子,兒子真的心系于她!"
听到這話,周衡昌氣得雙目充血,滿臉漲得通紅,宛如一只暴怒的獅子,露出猙獰可怖的面容,大聲咆哮道︰"你可知她的身份!她可是叛將陳勁松之女!你心心念念的這個女人,不僅是我們家的巨大禍患,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難道你真想因為一個女人而毀掉整個周家嗎!"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驚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嚴重。一時間,大廳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周景泰低低的抽泣聲回蕩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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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泰抬起頭,哀傷地望著自己憤怒至極的父親,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模糊了視線。
"兒子可以帶她隱姓埋名,從此脫離周家,再也不會給家族帶來任何麻煩……" 周景泰泣不成聲地說道。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太師椅上未發一言的老夫人猛地站起身來,手中的拐杖用力地敲擊著地面,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