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途中，潮濕的夜風卷著細雨撲進車內，靈九兒像受驚的兔子般猛然瑟縮，雙手死死攥住毛毯邊緣，指節泛白如紙。
杜飛瞥見她劇烈起伏的肩膀，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連吞咽口水都帶著小心翼翼的克制。他不敢貿然觸踫，只是將車門關上，將暖氣調至最大，然後聲音放得比呼吸還輕"別怕，已經快到小區了。"這句話出口時，尾音都在發顫。
這句話仿佛觸發了某個開關，靈九兒緊繃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眼淚不受控制地砸在毛毯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杜飛慌了神，慌亂中把車載香薰踫倒了。
他想伸手去拿紙巾來擦，卻又怕唐突，手指在空中虛握了幾次，才摸索著扯過紙巾盒，卻發現盒子被壓在座椅縫隙深處。
金屬扣硌得手指生疼，他卻不敢弄出太大動靜，生怕驚擾到蜷縮在後座的人。
好不容易抽出紙巾，遞過去時手肘又磕到方向盤，喇叭突然發出短促的聲響，驚得靈九兒渾身一抖。
"對、對不起！"杜飛的聲音帶著哭腔，手忙腳亂地關掉喇叭，額角瞬間沁出冷汗。
後視鏡里，女孩抱著紙巾盒埋頭啜泣，發梢還滴著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單薄的肩膀在毛毯下一下下抽動，像只受傷的雛鳥。
杜飛鬼使神差地伸手，懸在她發頂的手掌停了足足十秒，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車頂"都過去了，那些壞人再也傷害不到你。"
說完後，他懊惱地咬住下唇，恨自己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利索。
車停在靈九兒公寓樓下時，雨又淅淅瀝瀝下起來。
杜飛踉蹌著下車，傘骨還沒完全撐開就沖到另一側，卻見靈九兒已經頂著毛毯沖進單元門。
他舉著傘追過去，泥水濺上褲腳也渾然不覺，在電梯間終于攔住她"我我上去幫你檢查門窗，暴雨天容易"
"不用。"靈九兒聲音沙啞得像砂紙，電梯數字跳到17層的提示音都比她的回答動听。
杜飛僵在原地，看著她攥著毛毯的指尖泛白。
電梯門緩緩閉合的瞬間，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擋住，金屬門撞在手腕上的鈍痛反而讓他清醒"我給你煮碗姜湯？驅寒。"
電梯上升時，靈九兒始終盯著跳動的樓層數字不出聲。
杜飛站在她斜後方，保持著刻意疏遠的距離，能清晰听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當數字跳到17層，他探出頭張望樓道，活像個笨拙的守護者。
玄關的感應燈亮起時，靈九兒的拖鞋還沒換好，杜飛已經脫了鞋輕手輕腳走進廚房。
在廚房翻找食材時，櫥櫃門開合的聲音稍大些，他就會緊張地回頭觀察靈九兒的反應。
切姜片時，菜刀與案板踫撞的清脆聲讓他渾身緊繃，最後索性墊了塊抹布在案板下，降低聲響。
靈九兒倚在門框上，看著他把鹽罐當成糖罐，又差點踫倒插著干花的玻璃瓶，突然覺得這場面荒誕得可笑——那個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青年才俊，此刻連找個湯勺都要踫倒三四個碗碟。
"你出去。"她听見自己說，聲音卻沒預想中冷漠。
杜飛的動作頓住，轉身時額頭沾著面粉"馬上就好，姜要切成片還是絲？"
他的睫毛上沾著方才趕路時的雨珠，像只濕漉漉的小狗。
"小心！"靈九兒突然沖過去時，沸騰的湯鍋濺起的油花燙到杜飛的手腕。
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靈九兒能聞到他身上混著硝煙和雨水的氣息，和古墓里令人窒息的味道不同，這氣味竟讓她莫名心安。
杜飛往後退時撞翻了調料架，花椒八角灑了一地。
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花椒粒一顆顆撿進碗里，手指被八角扎得發麻也渾然不覺。
"我來吧。"
靈九兒接過湯勺，卻發現燃氣灶的火候怎麼都調不好。
杜飛沉默著從身後探過手，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際"這種老式灶台要先"
他的手指覆在她握旋鈕的手上，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讓她迅速縮回手。
姜湯熬好時，廚房已經一片狼藉。
杜飛收拾碎瓷片時，特意裹了三層報紙才裝進塑料袋，生怕尖銳的邊緣傷到靈九兒。
靈九兒捧著熱氣騰騰的碗，看他把創可貼貼歪了都沒察覺。
"過來。"她放下碗，拽過他的手重新處理傷口，酒精棉擦過傷口時，杜飛疼得悶哼一聲，卻還笑著說"不疼，真的。"
鐘聲敲響十一下時，杜飛擦著廚房台面的動作越發輕柔。
他余光瞥見靈九兒抱緊抱枕盯著電視新聞，滾動字幕閃過"城南倉庫區發生槍戰"的消息，他想上前關掉屏幕避免她再受刺激，卻又怕唐突，只能反復調整籠頭的水流聲，試圖用白噪音掩蓋新聞播報的聲響。
"其實你不必為我做這些？"靈九兒突然打斷他。
杜飛愣住，動作僵在半空。
"對不起，以前是我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現在……。"杜飛攥緊褲腿，指節泛白，"我想守護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他聲音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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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杜飛局促不安的模樣，靈九兒突然覺得那些隔閡像被雨水泡軟的紙，一戳就破。
"湯涼了。"
她別過頭掩飾泛紅的眼眶，卻听見廚房台面發出細微聲響。
杜飛小心翼翼地挪過來，保持著半臂距離。
"我再去熱？或者煮碗面？冰箱里有雞蛋，我煎蛋不會糊"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听不清。
靈九兒終于忍不住笑出聲，眼淚卻也跟著掉下來。
杜飛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抽紙巾，結果扯出半卷紙都沒撕開。
"笨蛋。"她接過紙巾，指尖擦過他手背上的燙傷，"坐著別動。"
重新熱好的姜湯在兩人之間冒著熱氣。
杜飛偷偷觀察靈九兒的表情，突然鼓起勇氣"以後我學考古知識？這樣就能幫你看圖紙，還能"
他越說越興奮，"用納米材料做輕便的防護服"
說到激動處，他不小心打翻了茶幾上的水杯。
"對、對不起！"
杜飛手忙腳亂地抓起紙巾擦拭，耳朵漲得通紅。
"我、我太笨了"
他慌亂的樣子讓靈九兒忍俊不禁，主動遞過抹布，兩人的手指不經意間相觸，杜飛像觸電般迅速縮回手，耳尖的紅色蔓延到了臉頰。
靈九兒看著他的窘態，終于露出真心的笑意。
她把姜湯碗遞到他跟前"先把你自己照顧好再說。"杜飛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雖然姜湯順著喉嚨流下，讓他覺得有點辛辣，但空氣中彌漫的氣息卻有點甜蜜得讓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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