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寨的吊腳樓依山而建,層層疊疊的青瓦在暮色里泛著冷光。吳憂扶著苗婆走進寨門時,正撞見幾個苗人扛著松木往寨牆跑,松木上纏著浸了桐油的麻布——那是準備當滾木用的。寨子里的空地上,十幾個婦人正用石臼舂著草藥,藥汁濺在青石板上,洇出一片片深綠。
“吳公子來了!”有人喊了一聲,舂藥的婦人紛紛抬起頭,眼里的驚惶漸漸被篤定取代。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突然撲過來,抱住吳憂的腿,仰著小臉問“阿吉哥哥呢?他說要給我帶糖吃的。”
吳憂的喉嚨像被堵住,只能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苗婆嘆了口氣,把孩子拉到身邊“阿吉去很遠的地方了,讓吳公子來陪咱們守寨子。”
寨牆最高處的箭樓里,幾個苗人正用“千里鏡”——那是從清兵手里繳獲的黃銅望遠鏡——往山下望。吳憂爬上去時,正看見鏡頭里閃過一片玄色盔甲,像潮水似的往山口涌。
“是巴圖的先鋒營。”操著望遠鏡的苗人聲音發緊,“至少有五百人,帶著三門火炮。”
吳憂接過望遠鏡,鏡頭里的景象讓他眉頭緊鎖。清兵的隊列很規整,前鋒是舉著盾牌的步兵,後面跟著弓手,火炮被十幾匹馬拉著,正慢悠悠地穿過山口。最顯眼的是隊伍中間那頂黃羅傘,傘下騎著黑馬的正是巴圖,他手里把玩著個銀酒壺,顯然沒把鳳凰寨放在眼里。
“寨子的西牆是石頭砌的,能擋擋炮。”苗婆不知何時也上了箭樓,她指著西南角的峭壁,“那里有個天然石窟,能藏人,讓老弱婦孺先躲進去。”
吳憂點點頭,剛要下令,突然注意到望遠鏡里的清兵隊伍里混著些奇怪的人——他們穿著黑袍,背著竹筒,走路的姿勢和五毒教的人一模一樣。更讓人不安的是,這些人的腰間都掛著塊青銅牌,上面刻著夜家的標記。
“夜家的人也來了。”吳憂放下望遠鏡,掌心的七星刀刀柄沁出冷汗,“他們不止想要咱們的命,怕是還在找什麼東西。”
老兵湊過來看,獨眼突然眯起“看那些黑袍人的竹筒,比尋常的粗一倍,里面裝的多半是‘子母尸’——把活人剜了心,塞進蠱蟲養著,見血就會發狂。”
寨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渾身是血的苗人從山道上滾下來,手里緊緊攥著塊染血的麻布。阿吉的堂弟阿武沖過去扶起他,那苗人咳著血說“快……快堵山口!他們放了‘血霧’,沾到就會……”話沒說完就咽了氣,嘴角溢出的血沫泛著詭異的粉色。
吳憂心里一沉,血霧是五毒教最陰毒的蠱術,用百種毒蟲的精血煉制,見風就散,沾到皮膚會潰爛,吸入肺里更是活不過三個時辰。他當機立斷“阿武,帶二十個精壯往山口撒石灰,越多越好!其他人跟我加固寨門!”
石灰是苗人燒窯存的,裝在粗布口袋里,沉甸甸的。阿武帶著人剛跑到山口,就見對面的林子里飄來粉色的霧氣,像條舌頭似的往這邊舔。他大喊著讓弟兄們撒石灰,白色的粉末在霧中炸開,粉色霧氣頓時像被燙到似的往後縮。
可石灰終究有限,撒到第三袋時,阿武突然慘叫一聲——他的草鞋被尖石劃破,腳踝沾到了漏網的血霧,瞬間冒出密密麻麻的水泡,疼得他在地上打滾。
“撤回來!”吳憂在箭樓上大喊,眼眶通紅。
阿武被拖回寨子時,整條腿都腫成了紫黑色。苗婆用銀針刺破他的水泡,擠出的毒液濺在火塘里,“滋滋”地冒白煙。“是‘腐骨霧’。”她搖著頭,從懷里掏出個小陶罐,“只能用‘換血蠱’試試,能不能活全看他的造化。”
罐子里爬著條通體雪白的小蟲,頭部有個紅點,正是苗王生前養的換血蠱。苗婆捏開阿武的嘴,將蠱蟲送進去,那蟲子立刻鑽進他的喉嚨,阿武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冷汗浸透了麻布短打。
寨門外的炮聲突然響了,“轟隆”一聲,西牆的石屑濺起一人多高。吳憂沖到箭樓,看見巴圖的火炮已經架好,第二發炮彈正冒著青煙往這邊飛。
“趴下!”他撲倒身邊的苗人,炮彈擦著箭樓飛過,砸在後面的糧倉上,囤糧的竹筐被炸得粉碎,米粒混著火星漫天飛。
“用火箭!”吳憂大喊著,將火把遞給身邊的弓手。苗人弓手們早有準備,箭桿上纏著浸油的麻布,點燃後帶著呼嘯聲射向清兵的炮位。
火箭沒傷到清兵,卻點燃了炮架旁的干草。巴圖罵了句什麼,指揮著清兵後撤,顯然是想等血霧散盡再進攻。吳憂松了口氣,剛要喘口氣,突然發現寨子里的井水開始冒泡,水面浮著層粉色的油花——血霧順著地下水源滲進來了!
“別喝井水!”他瘋了似的往寨里跑,撞見個正打水的婦人,一把奪過她的水桶,將水潑在地上。水漬流過的地方,青石板竟被蝕出了細密的坑窪。
苗婆聞訊趕來,臉色比紙還白“後山有口山泉,是活水,應該沒被污染。讓大家去那里取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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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已經晚了,幾個喝了井水的孩子開始咳嗽,咳出的痰里帶著血絲。吳憂看著孩子們痛苦的樣子,突然想起闖王令——令牌能驅邪避毒,說不定能淨化水源。他掏出令牌,往最近的水缸里一放,果然,水面的粉色油花像遇到烙鐵似的退去,水變得清澈起來。
“把令牌輪流放進各口水缸!”他大喊著,將闖王令遞給阿武的弟弟阿文,“小心點,別弄丟了。”
炮聲暫時停了,巴圖似乎在等夜家的黑袍人。吳憂趁機清點人數,能戰斗的只剩不到八十人,其中一半還帶著傷。寨子里的糧食夠吃三天,箭簇只剩兩壺,火藥更是見底了。
“得想個法子突圍。”老兵拄著長槍,獨眼里滿是血絲,“死守就是等死。”
吳憂望著山下密密麻麻的清兵,突然指向西北方的懸崖“那里有個‘一線天’,只能容一人通過,是當年苗王挖的秘道。讓老弱先走,咱們斷後。”
苗婆卻搖頭“秘道盡頭是‘黑風口’,刮起風來能把人吹下山崖,只有每月初一、十五風才會停。今天是十三,過不去的。”
吳憂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寨牆邊,摸著被炮火燒黑的石磚,突然注意到磚縫里長著種紫色的小草,葉片邊緣帶著鋸齒——是“見血封喉”,苗人用來涂毒箭的。他的眼楮亮了起來“有辦法了。”
他讓苗人收集見血封喉的汁液,混著桐油熬成藥膏,涂在寨牆的木樁上。又讓洪門弟兄把剩下的火藥分成小包,藏在滾木里。老兵則帶著大順殘部打磨箭頭,將換下來的斷矛截成短刺,埋在寨門外的土里。
忙到後半夜,寨外突然傳來騷動。吳憂爬上箭樓,看見清兵的隊伍里起了內訌,黑袍人和清兵互相砍殺起來,黃羅傘下的巴圖氣得直跺腳。
“是換血蠱!”苗婆突然笑了,“阿武體內的蠱蟲是母蠱,那些黑袍人養的子母尸是子蠱,母蠱一死,子蠱就會反噬宿主!”
果然,那些黑袍人一個個倒在地上,身體像被什麼東西從里面啃噬,很快就化成了血水。巴圖看著滿地的血水,臉色鐵青,調轉馬頭就往回走,顯然是怕蠱蟲蔓延到自己人身上。
“他們撤了?”阿文驚喜地喊道。
吳憂卻搖著頭,握緊了七星刀。他知道,巴圖不是怕了,是在等更陰毒的招數。夜家的人既然敢來,絕不會因為這點挫折就退縮。
天快亮時,霧氣漸漸散去,露出對面山坡上的景象——清兵在那里挖了壕溝,豎起了柵欄,顯然是要長期圍困。吳憂看著柵欄後的火炮,突然想起阿秀說過的話“湘西的山是活的,能幫咱們擋敵人。”
他對苗婆說“讓懂山術的苗人跟我來,咱們去‘龍脊坡’。”
龍脊坡是鳳凰寨的後山,山體像條臥龍,最陡的地方有處懸崖,崖下是深不見底的溝壑。吳憂讓人在崖邊的松樹上系上鐵鏈,又將火藥包捆在滾石上,只等清兵來追。
太陽升起時,巴圖的隊伍果然開始進攻了。這次沒有血霧,沒有黑袍人,只有密密麻麻的清兵,舉著盾牌往寨門沖。吳憂按兵不動,直到清兵沖進寨門,才大喊一聲“撤!”
苗人、洪門弟兄、大順殘部順著後山的秘道往龍脊坡跑,吳憂帶著幾個弓箭手斷後。清兵追得很緊,為首的把總揮舞著長刀,嘴里喊著“抓住吳憂賞銀千兩!”
跑到龍脊坡的崖邊,吳憂突然轉身,一箭射斷了系著滾石的繩索。巨石帶著火藥包滾下山坡,正好砸在清兵的隊伍里,爆炸聲此起彼伏,慘叫聲響徹山谷。
把總被炸斷了一條腿,躺在地上哀嚎。吳憂走過去,用七星刀挑起他的衣領“說,夜家的人讓你們找什麼?”
把總疼得說不出話,只是指著自己的胸口。吳憂撕開他的衣襟,看見里面縫著塊羊皮,上面畫著個復雜的圖案,像是座陵墓的剖面圖,墓門的位置畫著個“闖”字。
“是闖王的墓!”老兵失聲喊道,“他們在找闖王的尸骨!”
吳憂的心髒猛地一跳。他一直以為闖王令是最重要的,沒想到夜家真正的目標是闖王的陵墓。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眼神,突然明白,父親守護的從來不是令牌,而是陵墓的秘密。
就在這時,對面的山坡上傳來巴圖的怒吼“放箭!把他們射下山崖!”
箭雨像蝗蟲似的飛來,吳憂拉著把總擋在身前,箭簇射在把總身上,發出“噗噗”的聲響。他對身後的弟兄們喊道“往懸崖下跳!鐵鏈夠長!”
眾人紛紛抓住鐵鏈,像蕩秋千似的往崖下跳。吳憂是最後一個,他看著把總臨死前驚恐的眼楮,突然想起夜梟、想起蛇母、想起所有死在夜家陰謀里的人。
“你們贏不了的。”他輕聲說,縱身跳下懸崖。
鐵鏈帶著他在空中蕩了個弧線,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看見巴圖站在崖邊,臉色猙獰;看見苗婆帶著眾人往溝壑深處跑;看見陽光穿透雲層,照亮了遠處的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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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的風很大,吹得他睜不開眼。但他知道,自己不會死。因為湘西的山還在,因為身邊的人還在,因為那些未完成的事,還在等著他去做。
鐵鏈的盡頭,是另一片密林。吳憂松開手,落在厚厚的腐葉上,七星刀在手中閃著寒光。他抬起頭,望向密林深處,那里雲霧繚繞,藏著無數秘密,也藏著新的希望。
路還很長,很長……
龍脊坡的崖底積著厚厚的腐葉,踩上去像陷進棉絮里,腐殖質的腥氣混著松針的清香,在潮濕的空氣里彌漫。吳憂扶著岩壁站起來,鐵鏈在身後晃悠,撞擊著石縫里的鐘乳石,發出“叮咚”的脆響,像誰在暗處敲著銅鈴。
“吳公子!這邊!”老兵的聲音從斜前方傳來,他的獨眼里沾了泥,正扒著塊突出的岩石朝這邊揮手。順著手電筒光(那是從清兵尸體上搜來的稀罕物)望去,崖底竟藏著條僅容一人通過的裂縫,裂縫深處透出微光,像是有水流的反光。
鑽進裂縫才發現,里面是條天然形成的溶洞,洞壁上滲著水珠,滴落在下方的水窪里,激起一圈圈漣漪。最寬處能並排走兩人,窄的地方得側著身子才能擠過去,頭頂的鐘乳石不時擦過肩膀,冰涼的觸感讓人頭皮發麻。
“這洞能通到‘黑風口’。”苗婆喘著氣說,她的銀飾被岩石刮得叮當作響,“年輕時跟苗王采草藥走過,里面有處‘回音壁’,說話能傳到三里外,得小聲點。”
吳憂點點頭,將手電筒的光調暗些。光束掃過洞壁時,突然照到些模糊的刻痕,湊近了看,竟是用刀尖刻的“大順”二字,筆畫里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
“是當年的弟兄。”老兵用粗糙的手指撫摸著刻痕,獨眼微微發紅,“大順軍潰敗時,不少人躲進了湘西的山洞,沒想到……”
話沒說完,前面突然傳來“嘩啦”的水聲。轉過彎後,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吃了一驚——溶洞盡頭是個地下湖,湖水清澈見底,能看見湖底的白色鵝卵石。湖面上漂著艘小木船,船身已經有些腐朽,顯然廢棄了很久。
“船!”阿文驚喜地跑過去,想把船拉到岸邊,卻被吳憂一把拉住。
“別動。”吳憂的手電筒光掃過船底,那里纏著些墨綠色的水草,仔細看竟是水蛇,只是一動不動,像是標本,“是‘死水蛇’,五毒教用來看守水路的,牙里有毒。”
他從背包里掏出火折子,又撕下塊麻布纏在樹枝上,蘸了些桐油點燃。火光照亮了湖對岸的景象——那里有個洞口,洞口的石壁上刻著個巨大的“闖”字,與闖王令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是闖王墓的方向!”老兵激動得聲音發顫,“當年我听老營的人說過,闖王的陵墓藏在地下湖對岸,有水流當屏障。”
吳憂卻皺起了眉頭。他用手電筒照向湖底,隱約能看見些黑色的影子,像是某種網具。“湖里有機關。”他指著水面上漂浮的枯枝,“你看,那些樹枝都繞著同一個方向轉,下面肯定有漩渦。”
苗婆湊近湖邊,撒了把糯米,糯米在水面打著轉,果然朝著湖中央漂去,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漣漪里。“是‘轉魂渦’,進去就會被卷到湖底,再也浮不上來。”她指著湖壁上的石縫,“只有順著石縫邊緣的緩流才能過去。”
吳憂讓眾人用繩索將彼此系在一起,又在船槳上涂了見血封喉的汁液,這才推著小木船往湖對岸劃。船身剛離開岸邊,湖底的黑色影子就動了起來,是些帶著倒刺的鐵網,正緩緩往上浮。
“快劃!”吳憂用力搖動船槳,木船在水面顛簸著,好幾次差點被漩渦卷進去。阿文的手臂被鐵網的倒刺劃破,頓時冒出黑色的血泡,疼得他齜牙咧嘴。
好不容易劃到湖對岸,眾人紛紛跳上岸,剛想喘口氣,就見洞口突然傳來“ 嚓”的聲響,一塊巨大的石門緩緩落下,擋住了退路。緊接著,洞壁上的石縫里射出無數毒箭,帶著破空聲朝他們飛來。
“躲起來!”吳憂大喊著,拉著苗婆躲到一塊巨石後。毒箭射在石牆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箭頭的毒液濺在地上,冒出縷縷白煙。
等箭雨停了,吳憂才探出頭,發現洞口的石門上刻著一行字“非大順血脈者,入此門者死。”
“這是……闖王設的機關?”老兵的獨眼瞪得滾圓,“他怕外人盜墓?”
吳憂沒說話,只是掏出闖王令,將令牌貼在石門上。令牌與石門上的刻痕相觸,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石門上的字突然亮起紅光,像是活了過來。緊接著,石門緩緩升起,露出後面的甬道。
甬道里很干燥,兩側的石壁上插著些火把,不知為何,竟然還在燃燒,發出幽紅的光。甬道的地面上刻著些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陣法,吳憂認出其中幾個,與阿七教他的開山符上的紋路相似。
“是‘九宮陣’。”他蹲下身,用手指撫摸著地面的刻痕,“按照九宮八卦排列,走錯一步就會觸發機關。跟著我踩的腳印走,千萬別亂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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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照“休、生、傷、杜、景、死、驚、開”的順序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刻著符號的石板上。身後的人小心翼翼地跟著,大氣都不敢喘。走到甬道中央時,吳憂突然停下腳步,發現前面的石板上刻著個“夜”字,旁邊還有個小小的蛇形記號。
“夜家的人來過!”他的聲音帶著寒意,“他們破解了九宮陣。”
話音剛落,甬道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頭頂的石塊紛紛落下。吳憂抬頭一看,只見洞頂的石縫里垂下無數鐵鏈,鏈端系著鐵球,正朝著他們砸下來!
“往左邊躲!”吳憂大喊著,拉著眾人躲到甬道左側的凹槽里。鐵球砸在地上,發出震天的巨響,石板被砸得粉碎,碎石濺得到處都是。
等震動停了,吳憂才發現甬道盡頭有扇木門,門是虛掩著的,顯然有人進去過。他握緊七星刀,輕輕推開門,里面的景象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一間巨大的墓室,中央停放著一口金絲楠木棺材,棺材上刻著龍紋,顯然是帝王規格。墓室的四周擺滿了陪葬品,金銀珠寶堆成了小山,還有些青銅兵器,上面刻著“大順”的字樣。
但最讓人震驚的是,墓室的角落里躺著幾具尸體,穿著黑袍,正是夜家的人。他們的死狀很慘,像是被什麼東西活活嚇死的,眼楮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老大。
“是‘驚魂陣’。”苗婆的聲音發顫,“墓室里的壁畫會讓人產生幻覺,心志不堅的人會被嚇死。”
吳憂看向墓室的壁畫,上面畫著闖王征戰的場景,從潼關之戰到九宮山之變,每一筆都栩栩如生。但仔細看會發現,畫里的士兵面容都很詭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眼神里充滿了怨毒。
“別盯著壁畫看!”他提醒道,“先找到夜家的人要找的東西。”
眾人分散開來,在墓室里搜尋。吳憂走到金絲楠木棺材前,發現棺材蓋已經被打開,里面空蕩蕩的,沒有尸體,只有一塊刻著“闖王李自成”的靈牌。
“棺材是空的!”他大喊道。
老兵和苗婆趕緊跑過來,看著空棺材,臉上滿是震驚。“闖王的尸骨呢?”老兵喃喃自語,“難道……難道他沒死?”
吳憂拿起靈牌,發現背面刻著幾行小字“吾身歸天地,吾魂護大明,若有後來者,當復漢家邦。”
他的心髒猛地一跳。原來闖王真的沒死,他的陵墓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激勵後人反清復明。夜家的人找了這麼久,想要的根本不是尸骨,而是闖王留下的反清計劃!
就在這時,阿文突然大喊“這里有個暗格!”
眾人圍過去一看,只見墓室的石壁上有個不起眼的暗格,里面藏著個鐵盒子。吳憂打開盒子,里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卷泛黃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畫著幅地圖,標注著大順軍殘部的聯絡點,從湘西到嶺南,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個。
“是闖王的藏寶圖!不,是聯絡圖!”老兵激動得渾身發抖,“有了這個,咱們就能聯合所有反清力量,跟清廷決一死戰!”
吳憂小心翼翼地將布帛收好,剛想說話,突然感覺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動。他走到墓門口,往外一看,只見甬道里的火把劇烈搖晃起來,石門正在緩緩落下,顯然是有人在外面啟動了機關。
“是巴圖!”阿文的聲音帶著恐懼,“他肯定跟在咱們後面,想把咱們困死在墓室里!”
吳憂握緊了七星刀,眼神變得堅定。他知道,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夜家的陰謀、巴圖的大軍、闖王的遺願……所有的一切都交織在一起,而他們,必須帶著這份希望走出去。
他對眾人說“墓室里肯定有別的出口,大家快找!”
眾人紛紛行動起來,敲擊著石壁,尋找可能存在的暗門。吳憂則走到金絲楠木棺材旁,仔細觀察著棺材的紋路,突然發現棺材底部的龍紋有些異樣,像是可以轉動。
他用力轉動龍紋,只听“ 嚓”一聲,棺材突然緩緩升起,露出下面的通道,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見底。
“找到出口了!”吳憂大喊道。
身後的石門落下的聲音越來越近,甬道里的光線越來越暗。吳憂看著深不見底的通道,又看了看手里的聯絡圖,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有些路,再難也要走下去。”
他第一個跳進通道,身後的人紛紛跟上。通道里很陡峭,眾人只能扶著岩壁往下滑,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像是有無數人在吶喊。
不知滑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光亮,還有隱約的水聲。吳憂知道,他們快要出去了。他握緊手里的七星刀,刀鞘上的寶石在微光下閃著光,像是在預示著未來的希望。
路還很長,很長……
通道盡頭的光亮越來越刺眼,混著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吳憂感覺腳下的坡度漸漸平緩,伸手摸去,岩壁上的鑿痕變得規整——顯然是人工修整過的。他示意眾人放慢速度,自己則貼著石壁往前挪,指尖突然觸到片冰涼的金屬,是道鐵門的鎖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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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門。”他壓低聲音,從背包里摸出開山符。符紙剛貼上鐵門,就听見外面傳來馬蹄聲,還有人用滿語吆喝,夾雜著漢話的咒罵“他娘的,這鬼地方連條正經路都沒有,巴圖將軍非要咱們搜!”
是清兵的巡邏隊!吳憂心里一緊,示意眾人屏住呼吸。他摸到鎖芯的縫隙,將符紙搓成細條塞進去,又往里面灌了些桐油。片刻後,他握住門環輕輕一擰,“ 噠”一聲,鐵門開了道縫。
外面是片茂密的蘆葦蕩,夕陽的金輝透過葦葉灑下來,在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三個清兵正坐在馬背上抽旱煙,腰間的長刀隨著馬匹的晃動輕輕踫撞。吳憂對身後的老兵使了個眼色,兩人像狸貓似的竄出去,不等清兵反應,短刀已經抹了他們的脖子。
“快撤!”吳憂將鐵門重新鎖好,馬蹄聲在蘆葦蕩里格外刺耳,必須盡快遠離這里。
穿過蘆葦蕩,眼前出現條湍急的河流,水面上漂浮著些枯枝,順流而下的速度很快。苗婆指著河對岸的山巒“過了河就是‘十萬大山’,里面有咱們苗人的老巢,清兵進不去。”
可沒有船,怎麼過河?吳憂正發愁,阿文突然指著下游“看!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艘竹筏正順流漂來,筏子上躺著個穿簑衣的漢子,像是在睡覺。吳憂吹了聲口哨,那漢子猛地坐起來,摘下斗笠——竟是蠱王寨幸存的獵手阿木!
“吳公子!我等你們好幾天了!”阿木的聲音帶著激動,他奮力將竹筏劃到岸邊,“苗婆讓人捎信,說你們可能從這邊出來,我就一直在這等著。”
原來苗婆早有安排。眾人趕緊登上竹筏,阿木用長篙撐著筏子往對岸劃。河水很急,竹筏在浪里顛簸,好幾次差點被暗礁撞翻。吳憂扶著苗婆坐穩,目光卻被筏子底部的刻痕吸引——是個“闖”字,與闖王令上的一模一樣。
“這筏子是……”
“是當年大順軍的弟兄留下的。”阿木一邊撐篙一邊說,“他們說萬一哪天有自己人過來,就用這筏子接他們過河。”
竹筏靠岸時,天已經擦黑。十萬大山的輪廓在暮色中像頭蟄伏的巨獸,山林里傳來野獸的嚎叫,還有螢火蟲在草叢間飛舞,明明滅滅的,像是無數雙眼楮。
“往這邊走。”阿木在前面帶路,手里舉著個松明火把,“山里有個‘聚義洞’,能容下幾百人,還有儲存的糧食。”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前面突然出現片開闊地,洞口的石壁上刻著三個大字——“聚義洞”,筆畫蒼勁有力,透著股凜然正氣。洞口的篝火還燃著,幾個苗人正守在那里,見他們過來,立刻起身行禮。
“是‘紅苗’的弟兄!”苗婆的眼楮亮了,紅苗是湘西最驍勇善戰的支系,當年跟著苗王打過不少硬仗,“你們怎麼會在這?”
守洞的苗人首領是個絡腮胡大漢,名叫石敢當,他抱拳道“苗王生前讓我們在此待命,說總有一天會有人帶著闖王令來,讓我們听他號令。”
走進聚義洞,里面的景象讓眾人吃了一驚。洞中央有個巨大的石台,上面鋪著張完整的地圖,標注著湖廣、湘西、嶺南的地形,還有密密麻麻的紅點,想必是反清力量的據點。石壁上掛著些兵器,有大順軍的長槍,有苗人的弩箭,還有洪門的短刀,顯然是各路義軍留下的。
“這是……”吳憂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復明盟’的總壇。”石敢當解釋道,“當年闖王聯合各路義軍,在這里設立了總壇,後來兵敗才隱匿起來。我們紅苗世代守護這里,就是等著有朝一日能重舉義旗。”
老兵走到地圖前,用粗糙的手指點著個紅點“這里是廣西天地會的地盤,當年我跟他們的舵主喝過酒,是條漢子。”他又指向另一個紅點,“這里是雲南回民義軍的根據地,首領馬將軍跟我有過命的交情。”
吳憂看著地圖上的紅點,突然感覺手里的聯絡圖變得滾燙。原來闖王留下的不只是計劃,還有實實在在的力量,只是這些力量像散落在各地的珍珠,需要一根線把它們串起來。
“我們得把聯絡圖送出去。”吳憂的目光掃過眾人,“讓各地的義軍知道,復明盟還在,我們還在。”
“我去廣西!”石敢當第一個站出來,拍著胸脯說,“紅苗跟天地會有舊,他們會信我。”
“我去雲南。”老兵拄著長槍,獨眼里閃著光,“馬將軍欠我條命,我去最合適。”
“那我去嶺南。”阿文也想爭取,卻被吳憂按住肩膀。
“你留下。”吳憂看著他,“聚義洞需要人守,苗婆年紀大了,你要多分擔些。”
阿文雖然有些失落,還是點了點頭。眾人連夜準備,石敢當和老兵各自帶著聯絡圖的副本,還有闖王令的拓片,天一亮就出發。臨走前,吳憂將七星刀解下來,遞給石敢當“帶著它,見刀如見我。”
石敢當接過刀,鄭重地行了個禮,帶著幾個紅苗弟兄消失在晨霧里。老兵也騎著阿木備好的馬,朝著雲南的方向疾馳而去,馬蹄聲在山谷里回蕩,像是在宣告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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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他們,吳憂開始清點聚義洞的物資。糧食夠吃兩個月,箭簇和火藥還很充足,還有些苗人自制的毒藥,見血封喉的汁液裝在竹筒里,貼著石壁擺了一排。最讓他驚喜的是,洞里竟然有座鍛造爐,能打造兵器,還有幾個老匠人,據說祖上是大順軍的鐵匠。
“咱們得打造些新兵器。”吳憂對老匠人們說,“巴圖的大軍遲早會找到這里,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老匠人們立刻忙碌起來,拉風箱的聲音、打鐵的聲音在洞里回蕩,充滿了生機。吳憂看著通紅的鐵水被澆鑄成槍頭,突然想起父親的鐵匠鋪,想起小時候看父親打鐵的場景,鐵水濺在地上,像一朵朵金色的花。
日子一天天過去,聚義洞漸漸熱鬧起來。不斷有潰散的苗人、洪門弟兄、大順殘部找到這里,洞外的空地上搭起了帳篷,練兵的吶喊聲此起彼伏。吳憂每天都要登上洞頂的了望台,用望遠鏡觀察四周的動靜,心里清楚,平靜只是暫時的,巴圖的大軍遲早會來。
這天下午,了望的苗人突然大喊“有情況!”
吳憂趕緊爬上了望台,只見十萬大山的入口處出現了面黃羅傘,傘下的黑馬格外顯眼——是巴圖!他竟然真的找到了這里!更讓人不安的是,巴圖的隊伍里多了些穿著官服的人,簇擁著個戴眼鏡的老者,正對著山體指指點點,像是在研究什麼。
“是夜家的人!”苗婆的聲音帶著恨意,她認出老者腰間的青銅牌,上面刻著夜家的標記,“那是夜家的家主夜明,據說精通機關術,是個老狐狸。”
吳憂握緊了望遠鏡,看著夜明指揮清兵在山腳下埋設炸藥,心里一沉。他們是想炸山,把聚義洞徹底封死!
“得想個辦法阻止他們。”吳憂的聲音冰冷,“讓石敢當和老兵帶援軍回來之前,咱們必須守住這里。”
他轉身下了了望台,召集眾人議事。石敢當留下的紅苗弟兄、阿文帶領的年輕苗人、還有老匠人們打造的新兵器……所有的力量都要調動起來,一場惡戰即將來臨。
聚義洞的篝火在暮色中跳動,映著每個人堅毅的臉。吳憂看著石壁上的“聚義洞”三個字,突然想起闖王靈牌上的話“若有後來者,當復漢家邦。”
他握緊了腰間的闖王令,令牌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像是在給他力量。他知道,這場仗會很難打,會有很多人犧牲,但他別無選擇。為了闖王的遺願,為了父親的期望,為了所有渴望太平的人,他必須守住這里。
夜色漸深,山腳下傳來隱約的爆炸聲,巴圖開始炸山了。吳憂登上了望台,看著火光在山腳下亮起,映紅了半邊天。他深吸一口氣,抽出苗刀,刀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準備戰斗!”他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聚義洞的號角聲突然響起,悠長而嘹亮,在十萬大山里回蕩。練兵的弟兄們紛紛拿起兵器,奔向各自的崗位,眼神里燃燒著火焰。吳憂站在洞頂,望著山腳下越來越近的火光,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驗開始了。
路還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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