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書並非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它的四周,被這群猴子用各種它們能找到的、自認為最寶貴的東西,為這本書冊搭建了一個小小的“神龕”!
神龕的底座是圓潤的鵝卵石一樣的寶石;
神龕的牆壁,則瓖滿了彩虹色的貝殼和一些不知從哪里撿來的、亮晶晶的碎片;
甚至在神龕的角落,還點綴著幾朵奇異的花朵。
徐神武被這奇異的景象吸引,他能感覺到,這些猴子帶他來此的最終目的,就是這個神龕,或者說,是神龕里供奉的這本神秘書冊。
他的目光,順著簡陋神龕上移。
就在那本神秘書冊的正上方,神龕的頂端,懸掛著一件東西。
那是一面……由木頭削成的牌子,已被煙火燻得漆黑,邊緣還帶著毛刺,與周圍那些亮晶晶的寶貝格格不入。
牌子上似乎刻著什麼,但距離稍遠,光線又有些昏暗,他一時竟看不真切。
“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天書”?”
徐神武的心跳加速,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前邁出一步,想一睹為快。
他終于看清楚了,那木牌上是一個用最簡單的線條勾勒出的側影,畫工稚嫩。
畫中之物拄著一根長棍,佝僂著身子,眺望著遠方,好像在凝視著時間的盡頭。
徐神武一驚。
因為他發現,那輪廓……那姿態……分明像極了那只老猿!
最明顯的就是,它一樣也有四只手臂!
“吱!”
那只引路的“哭碑猴”不知何時已竄到了他的身邊,見他目不轉楮地那面木牌,立刻變得無比激動。
它先是模仿猿猴捶胸,然後指向木牌,又指指那本書,最後指向洞窟的另一個方向,努力做出“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動作。
徐神武被它這套復雜的“啞語”搞得有些發懵,他能感覺到這猴子在拼命地想告訴他什麼,但這破碎的“詞匯”實在難以理解。
見他一臉困惑,“哭碑猴”急得抓耳撓腮,它忽然仰頭發出一連串的叫聲。
很快,洞穴的陰影里騷動起來,幾只看起來毛色更深、身形也更矯健的猴子蕩著藤蔓跳了出來。
顯然是這群猴子里的長者。
它們每一個的境界都不低!
“哭碑猴”對著它們一通“吱吱喳喳”,連說帶比劃,那幾只老猴听後,竟齊齊將目光投向徐神武,
下一刻,令徐神武目瞪口呆的場面發生了。
那幾只老猴與“哭碑猴”一起,在石桌前的空地上圍成一圈,竟像是戲班子開場一般,拉開了架勢。
它們要……演給他看?
表演開始了。
一只最為高大的老猴當仁不讓地扮演了主角。
它挺直了腰板,還不時捋著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模仿著木牌上那老猿的姿態,盡力展現出一種強大無比、智慧超群的氣度。
接著,劇情進入了“歷盡艱辛”的篇章。
它們用夸張的動作表演著攀登山巒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渡過大河用爪子做出劃水的動作)、甚至躲避天雷一只猴子用兩塊石頭敲擊出“ ”聲,另一只則夸張地滿地亂滾躲避)。
整個過程雖然滑稽,但它們的神情非常嚴肅,就好像在重現一段神聖的歷史。
演到關鍵處,一只猴子努力地用幾塊小石頭在地上堆出一座“山”的形狀,而另一只則跳到旁邊的石壁前,激動地指著上面一幅歪歪扭扭的壁畫。
徐神武順著它的指引看去,壁畫的畫風同樣粗糙,但內容卻清晰可辨。
那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山上畫滿了鮮紅的桃子,山間還有一道瀑布飛流直下。
桃子……瀑布……仙山?
“這是要說明老猿猴的出處?難道就是容惜雪說過的花果山?”
表演還在繼續。
劇情急轉直下,扮演老猿的猴子變得焦躁不安,它跑到一塊被水窪環繞的石頭邊,對著水中的倒影抓撈著,模仿著“池中撈月”的嬉戲之舉。
就在此時,另一只扮演“人類”的猴子悄然出現,它手端著一缽黑色的水,朝“老猿”身上潑去!
“老猿”發出一聲尖叫,隨即被幾個同伴推搡著,按在一面石壁上。
又一只扮演“人類”的猴子,則裝模作樣地伸出爪子,對著“老猿”凌空一點,做了一個“定身”的姿態。
“老猿”立刻僵住,一動不動,臉上露出便秘一樣的表情。
隨後,猴子們又表演了漫長的等待過程。
那只扮演定住老猿人的猴子,只是偶爾過來看一眼,直到它認為“老猿”確有悔過之心,才揮了揮手,解除了“法術”。
被“解放”的“老猿”連連叩拜,然後開始在“崖”邊巡視,儼然成了一位守護者。
故事的高潮隨之而來。
洞穴里所有的猴子都參與了進來,它們奔跑、吼叫、互相推搡,營造出一種天下大亂的氛圍,好像在演繹一場驚天動地的“仙神大戰”。
在這場大戰中,那只已經成為守護者的“老猿”,回到了自己的猴群中。
猴子們表演著依依惜別的場面,幾只小猴子抱著“老猿”的大腿不肯松手,場面竟有幾分悲傷。
接著,“老猿”開始在猴群中精挑細選。
它命令猴子們展示肌肉,幾只猴子立刻鼓起肱二頭肌。
最終,一批最強壯、最忠誠、同時看起來也最機靈的猴子被挑選了出來。
最後的場景,是離別。
扮演“老猿”的猴子再次拄起了那根象征性的“長棍”,它一步三回頭地向洞穴深處走去,背影蕭索。
在它徹底消失于黑暗之前,它回頭發出一聲嘆息,並用爪子指向石桌上的那本書。
它留下了嚴格的訓誡!
這段訓誡的內容,由剩下的猴子們用一種生動的方式演繹了出來︰
此書至關重要,絕不容有失!
凡試圖奪取者……
只見幾只被選中的“守書猴”立刻抓起身邊的木棍,它們齜著牙,瞪圓了眼楮,擺出最凶狠的姿態,然後向前,做出了一個用盡全力的捅刺動作!
以棍插之!
那動作配上它們瘦小的身軀和故作凶惡的表情,卻顯得有幾分滑稽和笨拙。
“噗……”
徐神武實在憋不住了,這些猴子不去馬戲團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