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回首觀去，不過是一剎那間。
很快，這一縷視線就被收回來。
識海里卦象仍然如同流光瀑布懸浮。
“看來不是這里。”
陸清神情倒不是十分詫異。
方才師門來人，他就隱隱察覺到了一絲歲月空間的異常。
“找個地方先修行。”
他內觀眉心那一片玉簡，玉簡通融萬物，又有一股巍峨道韻。
他有種照見天地之感。
“道傳。”他心下想著。
腳步下一絲絲雲氣生出，很快身影似虛似幻，直往東面過去。
一個月後。
落入到了一片小縣城當中。
山野縣城，沒有多少修行人士。
陸清閉關三月。
思緒沉浮在劍道當中。
劍道天地，劍光浩瀚無垠，沖刷出來無數的劍雲。
漫天的劍雲便是一條條世間劍道。
陸清心頭驚嘆一聲，“師尊的劍道，更近天心了。”
他能察覺出來，每一條道韻都充滿著一股天道至公的道韻。
他又想到了拜師的這名師尊，兩具不同法身的表現。
一者冰冷無情，如劍道高懸，一者是長者前輩，仍有慈心。
陸清沒有多想。
到了這等境界，不過一念之間，也能通曉名姓。
他看向院子外的冬雪落下，神情有一絲悵然出現。
“又是大寒之日到來了。”
陸清走出去，周身沒有縈繞法力，道韻自然，這些漫天蒼茫茫的鵝毛大雪，飄蕩人間，飄落山野中。
陸清肩頭衣袂一角都飄落下來幾片潔白的雪花。
“天地四時，又是一年大雪。”
陸清推開院門。
難得離開了這里臨時盤下來的一個小院子。
街道上，距離年關很接近了。
雖然還是下著大雪，天邊卻是一片灰藍色，並不慘白陰冷，反倒今日還有難得的寒冬日光照射下來。
雖是凜冬，大街小巷各處，依然有著不少攤販在擺放。
“誒，新鮮出爐的，熱騰騰的大肉包子誒！”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
“賣湯面 ！湯面！好吃又鮮的湯面！”
“客官，來一根糖葫蘆吧！”
“爹，我要吃糖葫蘆。”
“你這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吃，夫子留下來的學堂功課做完了沒！”
溫和，別樣，熱鬧。
紅塵煙火氣倒是驅散了幾天冷冬的寒意。
又因為年關快到。
街頭客棧酒館小院外側都高高掛上了幾只紅燈籠。
陸清沒有什麼目的。
今日出門，不過是閉關修行，心有所動的一念而已。
他走在街頭，行人也看到他，不過此時陸清周身氣息內斂，外表樣貌氣質都仿佛化作了這滾滾紅塵中的石子，卻是不怎麼出奇。
“客官，吃點鮮面嗎？”
旁邊擺攤支起攤子的店家熱情招客。
陸清腳步微微停頓，落在這家鮮面小攤上。
“正好，店家，來一碗鮮面。”
陸清笑了笑，目光也不用多尋，便落座了無人的空位上面，銅幣從袖袍里拿出來，輕放在桌面一角。
代表著袖袍有錢，不是吃霸王餐。
“誒，好 ，客官稍等一會兒，馬上來。”
瞧見那方方正正銅板，店主人臉上的笑容也更熱情了些許。
鮮面，滾燙下鍋，看似清湯寡水，卻是有滋有味，用料純正。
陸清許久沒有口腹之欲，這一會兒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桌面另外一邊有一名老者走了進來。
“誒呦，是南先生您來了，今日是吃點什麼啊？”
老者布袍發白，鬢發蒼蒼，周身氣度卻有幾分教書育人的氣質。
他一進來，店家也熱情地認出來來人。
“哈哈，老朽啊，就和這位小哥吃一樣的。”
陸清人在這里，神識內斂，卻不意味著什麼都不知道。
布袍老者身上的氣度，有著一份書韻氣息。
布袍老者坐在了陸清對面。
直到老者鮮面也送上來之後。
沉默的氣氛方才被鮮面裊裊的熱意散去一些。
“小兄弟是哪里人啊？”
布袍老者卻不沉默，像是尋常人家一樣話起來家常。
陸清目光深處一絲大道氣息掠過。
這會兒才看起來面前的老者，面相尋常，氣數徘徊在灰白邊緣， 周身卻有著一絲書院夫子的氣息。
方才進來時，他沒有徑直去打量對方，或許對方的確是一個普通老人，或許對方也如同他一樣，是歷練各地的強者……
只是不管如何身份，今日，也不過是在這里恰逢其緣地同一時候，同一塊地方吃上一碗鮮面而已。
不過眼下，陸清的確看不出來異常。
但卦象高懸的場面，什麼尋常都有可能是一種異常。
“老先生，我從臨水縣外來。”
被喚作南先生的布袍老者撫須，“原來是縣外到來，此路想必也是艱險吧。”
他唏噓說道。
臨水縣就是陸清現在待的地方。
名是臨水，縣卻靠山。
風月牛馬不相關。
山里的縣，要路過這里，確實走得不容易。
“還好，只是初來此地，不曾想山里還有山靈之縣。”
陸清想了想自己一路走來，雖是為了那一絲玄而又玄的心關。
卻自始至終沒有見過太大的磨煉。
這個話語剛剛落地。
他也隱隱當中，捕捉到了一絲朦朧的靈光。
“是啊， 如今這世道啊，雖說有仙師傳聞，卻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上的那一朵雲，小兄弟，我觀你氣質不凡，不若來我書院教書吧？”
陸清有一絲愕然，饒是他的想法，卻也不曾想到，這名老先生會這麼看重他？
“不必驚訝，小兄弟，我有觀人雙目，如今看你困于金財，我書院教書每月有俸祿，也有每日膳食，住宿，卻是無需擔憂太多。”
南老先生緩緩說道。
困于金錢？
陸清看了一眼銅幣，他身上的確沒有多少銅幣。
原先閉關這里，這里沒有什麼修行人士，自然也無從談起靈錢。
陸清一向知曉，九天很大。
有些地方是傳聞當中的絕靈之地，也有些地方靈脈不曾生。
如同自己在天域那般，若是沒有看到那經過的仙修蹤影，只怕他也同樣以為，自身來到了一方凡俗天地當中。
畢竟就連當初的王朝四周，都是同樣的凡俗王朝。
若是沒有特殊機遇，光是靠自身兩條腿，怎麼走也走不出來凡俗地界。
不是凡俗太大，是修行界太大。
以至于一些地方，修士可以縱橫踏步，飛光萬里轉念間。
對于凡俗人來說，卻是一段漫長的行程。
“老先生，你卻是認錯了，我非書生學子，不會教書，倒是有幾分武藝在身。”
他說著，氣數氣息全部化作了真正的自然。
心念有所感，‘這恐怕就是我的閉關靈光了。’
東面。
是東面哪里，掌門沒有提及。
想來也是各自有各自的際遇，插手太多反倒不妙。
南老先生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書院夫子小兄弟推卻，但既然你言有武藝在身，恰好我書院最近準備新開一門書樓，小兄弟若是願意的話，不若來我書樓做負責管理之人。”
“只需讓學生們登記在冊錄，便是。”
陸清答應下來。
他沒有動用法力，身上道韻也不再彰顯，只有幾分武藝在身。
卻是切切實實，來自于自身沒有修行之前的凡俗武功。
一念之間，陸清又是自身，又不是自身。
他是過去的自我，並非當下的自我。
“以過去之我，在這里安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