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雨夜孤注
“嗚——嗚——！”
引擎的嘶吼如同受傷猛獸的悲鳴，裹挾著冰冷的雨點，狠狠撞進這彌漫著濃重血腥味的死亡倉庫。刺目的車燈光柱蠻橫地撕開入口處的黑暗，如同數柄巨大的光劍，在布滿積水、殘骸和兩具新鮮尸體的地面上瘋狂掃掠、定格！光柱掃過沈知意驚恐蒼白的臉，掃過她手中緊握的、滴著血與銹的沉重扳手，最終，如同舞台追光般，死死鎖定了她身前那浸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的傅硯辭！
冰冷、無情、帶著絕對掌控意味的擴音器命令聲，穿透密集的雨簾，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進沈知意的心髒
“里面的人听著！放下武器！立刻投降！重復！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不是詢問！不是試探！是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最後通牒！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沈知意剛剛因找到急救包而升起的一絲微光。警察？不！這命令的語氣太過冷硬，帶著一股不容分說的剿滅意味！更像是……另一股勢力！是“清潔工”的增援？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猛地低頭，看向傅硯辭。強效凝血劑注射後，他的臉色依舊灰敗得嚇人，嘴唇干裂發紫，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左臂傷口處厚厚的繃帶，正被一股股緩慢但持續滲出的暗紅色血液濡濕、擴大。那支來歷不明的凝血劑，似乎只是暫時延緩了死亡的腳步，並未能真正止住生命力的流逝。他需要醫生！需要手術！現在！立刻！馬上！
可眼前……
車燈光柱之外，是吞噬一切的黑暗雨幕。光柱之內，是她和傅硯辭，以及地上兩具帶著斷尾蠍子紋身的尸體。她手中的扳手，她滿身的血污，傅硯辭身旁那截插在殺手咽喉的染血鋼管……這一切，在強光下構成了一幅鐵證如山的“凶案現場”！
投降？放下武器？
那等于將毫無反抗之力的傅硯辭和自己，徹底交到未知的、極可能充滿敵意的人手中！傅硯辭這個樣子，落到任何一方手里，都必死無疑！
不！絕不！
一股混雜著絕望、憤怒和孤注一擲的狠勁，如同岩漿般從沈知意心底噴涌而出！淚水早已被冰冷的雨水和更冰冷的決絕沖散，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楮里，只剩下野獸般的求生欲和對傅硯辭不顧一切的守護！
“呃啊——！”
一聲嘶啞到變調的、完全不似人聲的低吼從她喉嚨里擠出！她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將手中沉重的血銹扳手朝著倉庫入口處那刺眼的光源方向，狠狠擲了過去！
“ 當——！！！”
扳手撞在入口附近堆積的金屬廢料上，發出巨大的、刺耳的噪音！火星四濺！
這突如其來的、充滿挑釁的反抗舉動，顯然激怒了外面的勢力！
“砰！砰！砰！”
回應她的是三聲干脆利落的點射！子彈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地打在扳手落點附近的水泥地面和金屬廢料上，濺起高高的水花和碎屑！警告意味十足！對方槍法精準，訓練有素！絕非普通巡警！
槍聲如同喪鐘，敲碎了沈知意最後一絲僥幸。對方不是來救援的，是來收割的！
沒有時間了！
她不再看入口方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傅硯辭身上。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猛地撕下自己早已破爛不堪的外衣下擺，用牙齒和右手配合，將它擰成一股粗糙的布繩！然後，她跪在冰冷的污水中，用盡吃奶的力氣，將傅硯辭沉重的、毫無知覺的上半身艱難地拖拽起來！
“傅硯辭！撐住！我們走！” 她在他耳邊嘶吼，明知他听不見，卻像是在給自己注入最後的勇氣。
她將那根布繩繞過傅硯辭的腋下和胸膛，在他背後打了一個死結，另一頭則死死纏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將他綁在自己身上，拖著他走！她骨折的左臂完全無法用力，只能用右手和腰腿的力量！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氣喘如牛，眼前陣陣發黑。但她不敢停！入口處的光柱開始晃動，沉重的腳步聲混雜著雨聲，正從入口方向傳來！對方要進來了！
她咬著牙，右手死死拽著布繩，腰腿發力，用盡全身力氣向後拖拽！
“呃——！” 傅硯辭沉重的身體在濕滑的污水和雜物上滑動，發出沉悶的摩擦聲。每一次拖拽，都牽扯著他左臂的傷口，繃帶上滲出的血痕更加刺目。沈知意能感覺到布繩深深勒進自己手腕皮肉的劇痛，但她毫不在意！
目標——倉庫深處那堆巨大的、由廢棄集裝箱和破爛帆布組成的陰影！那是她視線所及範圍內，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
一步！兩步！三步！
沈知意感覺自己像是在拖著整座大山前行！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她臉上的血污和汗水（或許是淚水？），視線模糊。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骨折的左臂傳來鑽心的痛楚，每一次身體的晃動都讓它如同被重錘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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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更近了！不止一個！沉穩、快速、帶著壓迫感！
車燈的光柱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隨著他們移動的身影！
“發現目標！正在移動！一人重傷，一人挾持！” 冰冷的報告聲透過雨幕傳來，清晰地落入沈知意耳中。挾持？他們果然是這樣認為的！
“站住！否則開槍！” 警告聲再次響起，帶著最後的耐心。
沈知意充耳不聞！她眼中只有那片越來越近的黑暗角落！那是最後的希望！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拖著傅硯辭，猛地撲進了那堆集裝箱和破爛帆布形成的狹窄縫隙里！
腐朽的金屬和潮濕發霉的帆布氣味瞬間將她包圍！黑暗吞噬了他們！她重重地摔倒在地，傅硯辭的身體壓在她身上，幾乎讓她窒息。她顧不上疼痛，第一時間用身體死死擋住傅硯辭暴露在外的頭部和上半身，右手摸索著，胡亂地扯下頭頂垂落的、散發著濃重霉味的破爛帆布，盡可能地將兩人蓋住、掩藏！
幾乎就在她做完這一切的瞬間！
“ 當！嘩啦——！”
倉庫入口處堆積的障礙物被粗暴地撞開！數道穿著黑色作戰服、手持強光手電和自動武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猛地沖了進來！戰術靴踩踏污水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倉庫內回蕩，冰冷的光柱如同探照燈，瞬間將整個空間切割得支離破碎！
“目標消失！a區安全！”
“b區發現尸體！兩個！致命傷！確認是‘蠍尾’的人！”
“c區搜索！注意角落！目標攜帶重傷員，跑不遠！”
冷酷、高效的指令在倉庫內迅速傳遞。強光手電的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堆積如山的廢料堆、破舊的機器殘骸和沈知意他們藏身的集裝箱區域瘋狂掃射！
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掃過沈知意頭頂的帆布邊緣！光斑在她眼前晃動，距離她蜷縮的腳踝，只有不到半尺的距離！
沈知意的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身體因極致的恐懼和脫力而無法控制地顫抖，冰冷的汗水混合著雨水，浸透了破爛的衣衫。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听到外面搜索者沉重的腳步聲和翻動雜物的聲音，越來越近！
鼻尖是濃烈的血腥味、鐵銹味、霉味，還有傅硯辭身上那不斷散發的、生命流逝的冰冷氣息。手腕被布繩勒得幾乎失去知覺，骨折的左臂傳來一陣陣讓她眼前發黑的劇痛。
帆布外，光柱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審視這片可疑的陰影。接著，腳步聲……朝著他們藏身的縫隙方向，一步步踏來！
冰冷的水珠，順著集裝箱冰冷的鐵皮滑落，滴在沈知意冰冷的額頭上，如同死神的輕吻。她右手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著，觸到了身下污水中一塊冰冷、稜角尖銳的碎玻璃。
她死死攥住了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碎玻璃的邊緣割破了她的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
這微不足道的刺痛，卻像一根針，刺破了她瀕臨崩潰的恐懼泡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決絕的意念從靈魂深處升起。
走投無路？
那就……同歸于盡！
她握緊了那塊染血的碎玻璃，如同握住了最後的武器。身體繃緊，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鎖定在帆布外那越來越近的死亡腳步聲上。
傅硯辭冰冷的氣息噴在她的頸側，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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