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蠍尾紋身
冰冷的雨水如同億萬根鋼針，瘋狂地穿刺著倉庫銹蝕的穹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廢棄集裝箱堆疊形成的狹窄“v”字形夾角內，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彌漫著濃重的鐵銹、霉變紡織品、血腥和雨水混合的刺鼻氣味。唯一的光源，是偶爾撕裂夜幕的慘白閃電，將堆疊的鋼鐵巨獸和角落蜷縮的身影瞬間照亮，又迅速投入更深的黑暗。
沈知意蜷縮在相對干燥的帆布下，身體因為寒冷和體內殘留的劇痛而不停地細微顫抖。她深陷在昏迷的深淵，蒼白的臉上眉頭緊鎖，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破碎的囈語如同風中殘燭，斷斷續續地從唇間逸出
“…蠍子…尾巴…斷了…”
“…琴鍵…黑色的…琴鍵…”
“…血…好多血…林敘在笑…”
“…名單…零看過…他…他知道…”
每一個破碎的詞句，都像一把冰冷的鑰匙，在傅硯辭緊繃的神經上狠狠擰動！他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集裝箱壁，右腿曲起支撐著身體，左臂無力地垂在身側，暗紅的鮮血依舊緩慢地從草草勒緊的布條邊緣滲出，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在身下的帆布上暈開一小片更深的暗色。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啃噬著他殘存的意志力。
但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楮，卻如同黑暗中最警覺的狼瞳，死死地盯著夾角唯一的入口——那個被暴雨和集裝箱陰影籠罩的狹窄“v”字口！耳朵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極力捕捉著任何一絲不和諧的異響。
沈知意的囈語，如同驚雷，在他混亂的腦海中反復炸響！
蠍尾紋身！斷尾的蠍子！這是“清潔工”核心成員的標記？林敘的文件藏在琴鍵下？零看過那份致命的名單？！
巨大的信息沖擊混雜著滔天的憤怒和冰冷的殺意，在他胸腔里瘋狂沖撞！他必須活著出去！必須找到那份名單！必須撕開零那張冰冷的面具！為了林敘！為了徐夫人！也為了……解開沈知意身上的枷鎖！
就在這時！
“喵嗚——！”
一聲淒厲、尖銳、如同嬰兒啼哭般的貓叫聲，毫無預兆地從倉庫入口的方向猛地刺破雨幕傳來！聲音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痛苦！
緊接著！
“砰！”
一聲沉悶的、如同重物落水的聲響！
“嘩啦——！”
似乎是那只受驚的野貓撞翻了入口處堆積的某個空油桶，跌入了外面的積水窪中！
傅硯辭的心髒驟然一縮！瞳孔瞬間收縮至針尖大小！全身肌肉在瞬間繃緊！不是追兵！是野貓！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點動靜都可能暴露他們的位置！
他沾滿血污的右手猛地握緊了插在靴筒里的戰術匕首！冰冷的刃口在黑暗中反射著微弱的、來自閃電的殘光！他屏住呼吸，身體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限，死死鎖定著夾角入口的方向！左手，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擋在了昏迷的沈知意身前。
死寂。
只有暴雨傾盆的轟鳴。
幾秒鐘後。
“沙…沙…沙…”
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腳步聲，踩著倉庫入口處漫過腳踝的積水，由遠及近，緩緩傳來！腳步聲沉穩、緩慢，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冰冷的壓迫感！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一左一右，相互掩護！
他們來了！
被那只該死的野貓引過來了！
巨大的死亡威脅如同冰冷的鐵箍，瞬間勒緊了傅硯辭的喉嚨！冷汗混合著雨水，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他握刀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左臂的劇痛在巨大的緊張下似乎被暫時壓制，只剩下一種冰冷的麻木。
腳步聲在離夾角入口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住了。
死寂再次降臨。只有雨水砸落的轟鳴。
傅硯辭甚至能听到自己心髒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他死死盯著入口處那片被陰影和雨簾籠罩的區域，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兩個如同幽靈般矗立的殺手輪廓！
“嘖，真能躲啊……”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男聲響起，聲音不大，卻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穿透雨幕，鑽進傅硯辭的耳膜！“這鬼天氣，還有這破地方的老鼠，真是礙事。”
是那個在醫院放置追蹤器的“清潔工”頭目的聲音！
“老大，紅外顯示兩個熱源，就在前面集裝箱後面！一個強，一個弱！弱的那個…好像昏迷了？” 另一個略顯年輕、同樣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媽的，終于逮到這兩只老鼠了！那個姓傅的，傷得不輕啊，血都快流干了吧？”
紅外熱成像！他們有熱成像設備！
傅硯辭的心瞬間沉到冰點！最後的僥幸破滅！他們被鎖定了！如同砧板上的魚肉！
“呵…垂死掙扎罷了。” 沙啞的聲音帶著赤裸裸的嘲諷和殺意。“那個女的，留活口。‘渡鴉’和傅硯辭身上的‘鑰匙’，上頭要活的。至于傅硯辭本人…只要腦袋完整就行。動手！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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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命令如同死刑宣判！
“明白！”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緩慢試探，而是帶著冰冷的殺意和訓練有素的迅捷，如同兩道離弦的黑色箭矢，猛地朝著夾角入口撲來！兩道刺眼的白光手電筒光柱，如同毒蛇的巨瞳，瞬間撕裂了入口處的黑暗，朝著夾角內部狠狠掃射而來！
光柱如同死神的鐮刀，瞬間掃過堆疊的廢棄包裹，掃過潮濕的地面，最後……猛地釘在了背靠集裝箱壁、渾身浴血、眼神如同困獸般燃燒著最後瘋狂的傅硯辭身上！以及他身後蜷縮在帆布下、昏迷不醒的沈知意！
“找到……”
年輕殺手帶著興奮的喊聲戛然而止！
就在光柱鎖定傅硯辭的千分之一秒！
“咻——！”
一道幽藍的寒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帶著傅硯辭全身的力量和滔天的怒火，從夾角深處猛地激射而出！目標並非兩個殺手，而是……入口上方，一根懸掛在鋼梁上、銹跡斑斑、足有手臂粗細的廢棄金屬通風管！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在暴雨轟鳴中炸響！傅硯辭投擲出的戰術匕首，精準無比地斬斷了懸掛通風管的最後一根銹蝕鐵鏈！
“轟隆隆——！！！”
巨大的金屬通風管如同被斬首的巨蟒，帶著恐怖的重量和呼嘯的風聲，朝著入口處猛撲下來的兩個身影，當頭狠狠砸落！
“小心！” 沙啞的驚吼聲響起！
撲在前面的年輕殺手反應極快，身體猛地向側面撲倒！沉重的通風管擦著他的後背狠狠砸落在地，濺起一人多高的渾濁水花和刺鼻的金屬銹屑！
但緊跟在他身後的那個沙啞聲音的主人，卻因為視線被同伴遮擋和傅硯辭這出乎意料的攻擊而慢了半拍！
“砰—— 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混合著重物撞擊和骨裂的悶響！
巨大的通風管末端，狠狠砸在了沙啞聲音殺手的左小腿上！
“呃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瞬間撕裂雨幕！那殺手身體猛地一歪，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污水中！他的左小腿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森白的骨茬刺破了作戰褲，暴露在空氣和雨水中！鮮血瞬間染紅了渾濁的積水！
“老大！” 躲過一劫的年輕殺手驚怒交加，手中的槍口瞬間調轉，指向夾角深處傅硯辭藏身的方向！刺眼的手電光柱死死鎖定！
然而，傅硯辭在投出匕首的瞬間，早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撲倒在地，翻滾著躲到了旁邊一堆更高大的廢棄紡織包裹後面！光柱只掃到了他翻滾時帶起的殘影！
“操你媽的！給我滾出來！” 年輕殺手氣急敗壞地怒吼，槍口對著傅硯辭消失的方向瘋狂掃射！
“砰！砰！砰！砰！”
子彈如同暴雨般傾瀉在廢棄包裹和集裝箱壁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和刺耳的“鐺鐺”聲！木屑、棉絮和銹屑四處飛濺！
傅硯辭蜷縮在包裹後面，冰冷的子彈帶著灼熱的氣流擦著他的頭皮和身體飛過！每一次爆炸般的槍響都震得他耳膜刺痛！他緊咬著牙，牙齦因為過度用力而滲出血絲！左臂的傷口在劇烈動作下徹底崩開，鮮血如同泉涌，瞬間浸透了整個左半身！巨大的眩暈感和失血帶來的冰冷感如同潮水般不斷沖擊著他的意識！
他不能倒下！沈知意還在後面！
他沾滿血污的右手，在冰冷濕滑的地面胡亂摸索著！摸到了一截斷裂的、足有手臂長短、一頭帶著尖銳斷口的沉重鋼管！
武器！最後的武器！
“呃啊…殺…殺了他！別管我！快！” 倒在地上、抱著扭曲小腿痛苦哀嚎的沙啞聲音殺手，發出歇斯底里的命令！劇痛和憤怒讓他徹底瘋狂！
年輕殺手眼中殺意暴漲！他停止了盲目的掃射，槍口如同毒蛇般，死死鎖定傅硯辭藏身的那堆包裹！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逼近！腳步聲踩在污水中，發出清晰的“嘩啦”聲！
死亡的陰影，步步緊逼！
傅硯辭背靠著冰冷的包裹，右手死死攥著那截沉重的鋼管，尖銳的斷口指向逼近的腳步聲方向！他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視線因為失血而開始模糊、旋轉。但他眼中燃燒的瘋狂和決絕，卻如同即將熄滅的恆星，爆發出最後、最耀眼的光芒！
來吧！
想要我的命？拿你的命來換！
就在年輕殺手的身影即將出現在包裹邊緣的瞬間——
“轟隆——！！！”
又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夜幕！
刺目的光芒瞬間將整個倉庫照得如同白晝！
在閃電亮起的千分之一秒！
傅硯辭那雙因失血而幾近渙散的眼眸，猛地聚焦在年輕殺手因為逼近而微微卷起的右手袖口下方！
閃電的光芒，清晰地照亮了殺手小臂上，一個猙獰的、墨綠色的紋身圖案！
一只蠍子！
一只尾巴從中間詭異地斷裂的蠍子！
斷尾蠍子！
沈知意昏迷中囈語的“清潔工”核心標記！
巨大的沖擊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傅硯辭的心上！憤怒的火焰瞬間吞噬了所有理智！林敘！徐夫人！所有被掩蓋的血債！都在這該死的紋身上！
“死！！！”
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的、混雜著無盡悲憤和毀滅意志的咆哮，從傅硯辭喉嚨深處迸發！他如同被注入最後的回光返照般，用盡全身殘存的所有力氣，從包裹後猛地暴起！沾滿鮮血的右手緊握著那截沉重的、帶著尖銳斷口的鋼管，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狠狠朝著那個露出斷尾蠍子紋身的年輕殺手，猛撲了過去！
尖銳的鋼管斷口，在慘白的閃電映照下，閃爍著冰冷而致命的寒光！直刺對方毫無防備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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