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天光大亮。
京城通往虞州的官道上，一條由禁軍、儀仗和文武百官組成的華麗長龍，蜿蜒不絕。
車馬轔轔，旌旗蔽日。
整個京城的百姓都涌上街頭，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這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盛況。
皇帝親率百官，出京祭神！
為首的，並非華蓋龍輦，而是一匹神駿的汗血寶馬。
馬背上端坐的，是大虞新帝梁玉。
她今日未著龍袍，而是換上了一身十二紋章的玄色祭天禮服，金線繡成的日月星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頭戴十二旒冕冠，珠簾垂落，遮不住她那雙平靜的鳳眸。
她身後，跟著一眾文武百官。
以鎮國大將軍和左相為首的新貴們，一個個精神抖擻，與有榮焉。
而那些前朝遺留下來的老臣，則個個面色復雜。
他們身上的朝服嶄新筆挺，是女帝登基後新換的。
可還沒捂熱乎，就得跟著陛下長途跋涉，去朝拜山神娘娘。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御史，走得氣喘吁吁，忍不住對身旁的同僚低聲抱怨。
“張大人，你說這，這叫什麼事啊！”
“為一山野之神，改國號，封神山，如今更是勞師動眾，行此大典，簡直、簡直是聞所未聞！”
姓張的老臣比他圓滑得多，而且他曾經去過荒山改造，是親眼見證那邊的信徒有多麼虔誠。
也親眼見識過山神娘娘的真正實力。
聞言，他迅速呵斥。
“李大人慎言。”
“山神娘娘庇護了我們整個國家，我們親自去祭祀，都還委屈了，山神娘娘，你可閉嘴吧你！”
老御史還想再說，卻被前面一記冰冷的眼神掃過，頓時嚇得脖子一縮，把剩下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隊伍行進數日，終于抵達了虞州地界。
當天虞神山映入眼簾時，一些沒見識的京城官員，集體失聲了。
這就是荒山？！
山腳下，哪里還有半點荒蕪的影子？
一座嶄新的城鎮拔地而起，規劃得井井有條。
寬闊平整的水泥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一片繁榮景象。
遠處，一排排巨大的廠房冒著白色的蒸汽，隱約能听到機器的轟鳴。
空氣中沒有一絲污穢，反而帶著草木的清香。
更讓他們震驚的，是迎接聖駕的那些山民。
為首的一位婦人，身形高大，目光炯炯，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公孫老太太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便讓一眾養尊處優的京官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而在她身後，列隊整齊的護衛隊，個個精神飽滿，目光銳利，身上那股鐵血之氣，絲毫不輸給京城的禁軍！
老御史揉了揉眼楮，指著護衛隊里一個高大的身影，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那不是之前威武軍的蔣大山嗎？！他怎麼會在這里？”
旁邊立刻有人低聲回應。
“何止蔣大山，您看那邊那個，是不是威武軍的軍師凌賢？”
“天哪，整個威武軍，都被山神娘娘給收編了？！”
消息在百官隊伍中傳開。
眾人再看這座神山，眼神已變成了深深的敬畏。
…
山道之上。
梁玉棄了馬，親自拾級而上。
百官們也只能跟在後面，一個個養尊處優的大臣，沒走幾步就開始氣喘如牛。
老御史的腿肚子都在打顫，感覺自己的老腰下一秒就要斷了。
“哎喲，我不行了……”
他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滾下台階。
突然，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他。
那是小女孩的手，看著縴細，力氣卻大得驚人。
老御史驚魂未定地抬頭，對上了一張年輕秀美的臉。
林秀沖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老大人，小心腳下。”
說罷，她輕輕松松地將老御史扶正，自己則健步如飛地繼續向上巡邏而去。
老御史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還在發抖的手。
剛才，他感覺自己不是被一個人扶住了，而是被一座山給擋住了。
…
天虞神山之巔，巨大的祭壇早已築好。
梁玉手持三炷清香，立于祭壇之前。
在她身後，是黑壓壓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
山巔之下，是數以萬計前來觀禮的信徒和百姓，人山人海，卻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道玄色的身影之上。
梁玉高舉清香，朗聲開口，聲音借由神力加持，清晰地傳遍了整座神山，傳遍了整個大虞！
“朕，大虞開國之君，梁玉！”
“今承天命，感念神恩！”
“特奉荒山山神娘娘為我大虞護國神明，立神山為天虞，永鎮國運！”
“自此，神明之光輝，即為國之光輝！”
“凡我大虞子民，皆應感念神恩，共沐神光！”
話音落下，她深深一拜，將三炷清香插入面前的香爐之中。
霎時間，萬道金光自神廟深處沖天而起，驅散雲層，直射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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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溫和而威嚴的意志，籠罩了在場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感覺如沐春風，身上的疲憊與病痛一掃而空。
“神跡！是神跡啊！”
山下的百姓們再也按捺不住，激動地跪倒在地，瘋狂地磕頭。
“山神娘娘顯靈了！”
“贊美護國神明！護佑我大虞！”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瞬間響徹雲霄。
…
與此同時，大虞各地。
一座普通的茶館內，說書先生的驚堂木啪地一拍。
“欲知女帝如何改天換地，且听下回分解！”
話音未落，茶館里就炸開了鍋。
一個穿著長衫的老秀才，氣得胡子直抖。
“荒唐！簡直荒唐！自古以來，哪有帝王為神明改國號的道理！國之姓氏，乃祖宗所傳，豈能說改就改！”
他話音剛落，鄰桌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就把茶碗重重一頓。
“老東西，你懂個屁！”
“要是沒有山神娘娘，老子全家早就餓死在逃荒路上了！別說改國號，就是讓老子改姓，老子都樂意！”
“就是！”旁邊一個婦人也插嘴道，“以前那些皇帝，除了收稅就是收稅，管過咱們死活嗎？現在山神娘娘派人又是開工廠，又是發糧食，這才是咱們老百姓的神！”
“可，可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能讓你吃飽飯嗎？”
一個年輕人嗤笑一聲，指了指外面。
“你看看現在這世道，不是洪水就是海神作亂，要不是山神娘派人來救，咱們這早就變成魚鱉的肚子了！”
“我告訴你們，我表哥就在虞州的工廠里干活，他說那里的好日子，是咱們想都想不到的！”
老秀才被懟得啞口無言，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茶館里的氣氛，從一開始的震驚和不解，漸漸變成了狂熱的向往。
越來越多的人，眼中開始閃爍著光芒。
一道聲音，悄然在人群中響起。
“你們說，咱們，什麼時候也能去天虞神山朝拜一下啊？”
一瞬間，整個茶館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同樣的神情。
是啊。
那樣的神山，那樣的神明。
誰不想，親眼去看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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