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洛的話音落下，狹小的柴房里，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姑娘們臉上的笑意僵住了，取而代 之的是一片茫然。
片刻後，一聲壓抑的苦笑打破了沉寂。
梅姐姐攏了攏鬢邊的碎發，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七七，別說笑了。”
“我們是什麼人，自己還不清楚嗎？”
另一個姐姐也跟著搖頭，聲音里滿是自嘲。
“去科考？怕是還沒進考場，就要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我們的名字，可都記在官府的賤籍冊子上，這輩子都洗不掉的。”
春雪看著她們，又看看一臉平靜的虞洛，嘴唇動了動，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是啊，她們是春風樓的姑娘。
是世人眼中最低賤的存在。
科考，那是屬于讀書人的聖殿，是她們不可仰望的。
“就算走了大運，真讓你考上了，那些文人墨客，達官貴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會把我們釘在恥辱柱上。到時候，我們只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劉姐姐最清醒，她看的很明白。
雖然無論出身，可讀書人向來都是非常高傲的，那些讀書人可以來這里看姑娘。
但對忍受不了，春風樓的姑娘和這些人一起科考，再同朝為官。
“到時候，還不得被人指著脊梁骨罵死？”
她們的眼神里充滿了猶豫和自卑。
虞洛的目光掃過她們，平靜而堅定。
“只要你們的位置站得足夠高。”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就沒人敢恥笑你們。”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站得足夠高？
高到什麼地步，才能讓人忘記她們的出身？
姑娘們怔怔地看著虞洛，看著這個比她們都小，卻仿佛比誰都看得更遠的小妹妹。
半晌，她們牽強地笑了起來。
“七七，你去吧。”
春雪第一個開口，她伸手，溫柔地摸了摸虞洛的頭。
“我們這些人，早就被這春風樓磨平了稜角，也沒了那個膽氣。可你不一樣。”
“你剛來，外面的人都不認得你。你又這麼聰明，學什麼都快，你一定能行的！”
“我們是沒指望了。”
“七七，你去吧，你一定能成功的！”
她們的眼神里充滿了期盼，仿佛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虞洛身上。
梅姐姐輕輕握住虞洛的手，她的掌心有些濕潤。
“七七，你盡管去。”
“我們這里存了些銀錢，都支持你！”
“只要你考上，我們就非常高興了！”
她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里面叮當作響。
其他姑娘們也紛紛效仿，將自己積攢的碎銀子、銅板都拿了出來。
“七七，這些給你，買筆墨紙硯！”一個姑娘把一小錠銀子塞到虞洛手里。
“我這里還有幾本書，雖然舊了點，但都是好書！”另一個姑娘從床底下摸出幾本泛黃的書籍。
“而且，常來我這兒的那位張大人，家里藏書萬卷，他自己卻不怎麼看重。我找個機會，跟他要幾本過來，他不會在意的！”
看著這群姐姐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虞洛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將那些銀錢退了回去，只留下了買筆墨的份。
“好。”
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
“我一定會去考學。”
“到時候，我風風光光地把你們都接走。”
“到時候，不會有任何人，敢戳你們的脊梁骨！”
幾位姐姐笑笑都沒有說話，紛紛揉了揉她的頭發，以示安慰。
但沒有任何人相信，一個女子能做到這個地步。
…
日子一天天過去，虞洛除了跟著春雪姐姐她們學習，閑暇時便會不動聲色地觀察樓里樓外的一切。
她始終記得那兩個名字。
王家。
王縣丞。
梅姐姐臉上的淤青，讓她始終耿耿于懷。
王縣丞，這是一個禍患！
終于，虞洛等到了一個機會。
一天早上，王縣令來到了春風樓，剛剛來到這里，就點了不少好菜，又叫上一群姑娘。
看到王縣令給的五百兩銀子，老鴇心中樂開了花，連忙恭敬地讓人坐在首位上，將所有漂亮的姑娘都招呼了過來。
然而，正當縣令和姑娘們喝酒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只見縣令夫人氣憤地拎著棍子過來，不由分說地就朝著縣令身上打，沒過多久就把王家縣令揍的鼻青臉腫。
周圍的那些看客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仿佛王縣令被夫人暴打，這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旁邊的圓臉姐姐悄悄地和虞洛科普“王縣令妻子為京城那邊的世家大族小姐，他害怕得罪京城的勢力，這才不敢反抗。”
“但這位崔家小姐也是個苦命的，十多年都沒生下孩子，沒個一兒半女撐腰。”
“據說他這次就連判案都判錯了，惹得新皇震怒，如果不是看在崔家的面子上，王縣令早就被革職。”
梅姐姐也點頭“結果王縣令被放回來之後，還管不住自己，又來春風樓歇息，才惹的縣令夫人震怒。七七你可要小心點，千萬不要惹怒了這位夫人。”
虞洛自然不會去惹怒別人，不過她從這些簡短的信息中，也推斷出來縣令夫人家族實力的強大。
十來年都沒有子嗣，如今還能拎著棍子對王縣令暴揍，肯定不是一般的家族。
想了想，她又悄聲詢問“王縣令那邊沒檢查過嗎？”
听到這里，又有一位姐姐偷偷湊過來腦袋“噓，我和你們說一件事，王縣令其實不能生，這是當初王縣令喝醉酒，自己親自說的，他不敢讓縣令夫人知道！”
周圍的其他姐姐們听到了，也全都搖了搖頭。
梅姐姐也是嘆息了一聲“看來縣令夫人這輩子是沒辦法有子嗣了，世事難料，如果崔家出事，王縣令第一個拋棄的就是縣令夫人……”
其他女子也紛紛嘆了口氣，仿佛也看到了她們以後無望的未來。
听到這里，虞洛眼楮卻閃過一道靈光，她已經知道接下來的路怎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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