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
這兩個字幾乎要從上官青牙縫里迸出來!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一股從未有過憤怒席卷全身!
“師父!師父息怒!”
風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搖搖欲墜,雙眼青黑的上官青。
他急聲道︰“師父,您誤會了!李師弟和慕師弟他們,定是太過專注于手中的活計,一時沒有察覺到您!”
“這里事務繁忙,他們也是想為這次的瘟疫多盡一份心力啊!”
風明語氣懇切,幾乎是半拖半扶地將上官青往外引。
上官青胸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出 的聲響,顯然氣得不輕。
風明心中叫苦,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
他將師父拉到庭院一角,略微避開了人流,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庭院中,幾株老槐樹枝葉尚疏,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藥水特有的清冽與淡淡的草藥香混合的氣息。
風明目光一轉,正好看到那位身著靛藍布衣,先前給他口罩和消毒藥水的女子正指揮著幾人搬運草藥。
這人正是夏妍。
“夏姑娘!”風明連忙揚聲喊道。
夏妍聞聲轉過頭,看到這人是那位新來的,而且非常愛學習的幫手,便走了過來。
“有什麼事嗎?”她語氣平和,帶著一絲詢問。
風明看了看自家師父鐵青的臉色,硬著頭皮道︰“夏姑娘,我師父,他對這些防疫之法,以及那所謂的病毒,尚有些不解。”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希冀︰“不知可否請姑娘,讓我等親眼見一見那些致病的真凶?”
上官青聞言,眉頭一皺,剛想呵斥風明胡鬧。
夏妍卻點了點頭,爽快道︰“可以是可以,不過需借助顯微鏡。”
她想了想︰“你們隨我來吧,正好今日我輪值看管工具房。”
工具房設在一處僻靜的耳房,原先似乎是堆放雜物的所在,如今被收拾得干干淨淨。
一排排木架上,擺放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器物,大多是金屬和琉璃制成,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夏妍走到一個半人高的木台前,上面罩著一塊細棉布。
她小心翼翼地揭開棉布,露出一件結構精巧的黃銅儀器。
“此物名為顯微鏡,是荒山制作出來的,能將細微之物放大千百倍。”夏妍解釋道。
她熟練地從旁邊一個小巧的琉璃皿中,用一根細長的銀針蘸取了些許液體,置于一片薄薄的琉璃片上,又蓋上另一片。
然後,她將這琉璃片小心地安放在黃銅儀器的載物台上,調整著幾個旋鈕。
“風大夫,你先來看吧。”夏妍特意給幾個人都發了防護面具,再配合防護魔法,確保萬無一失,這才示意道。
風明深吸一口氣,帶著幾分忐忑,湊到了那唯一的目鏡上。
下一刻,他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瞳孔驟縮!
只見視野之中,無數細小至極,形態各異的顆粒,密密麻麻,有些還在微微蠕動!
那景象詭異而令人心悸!但也和他之前听到的病毒說法如出一轍!這種瘟疫病毒果然是真實存在的!
上官青見大弟子如此失態,心中更是狐疑,忍不住也湊上前去。
夏妍便讓開了位置。
當上官青通過目鏡看到那匪夷所思的景象時,整個人如遭雷擊,僵立當場!
他行醫一生,何曾見過這般景象!
“這些便是疫病的根源,名為病毒。”夏妍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帶著一絲肅然。
“它們肉眼不可見,卻能通過飛沫、接觸等途徑侵入人體。”
“人的身體,其實也寄居著無數肉眼看不見的微生物,有些與人共生,有些則會致病。”
“這病毒,便是後者中的佼佼者,一旦侵入,便會大肆破壞,引發種種病癥。”
夏妍盡量用他們能理解的詞匯,簡單地解釋著病毒入侵的原理。
她穿越之前,雖然是學藝術的,但對這些基礎科學知識,還是有所了解。
上官青只覺得腦中轟鳴作響,夏妍的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認知之上!
他嘴唇顫抖,雙腿發軟。
突然!
噗通一聲!
上官青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朝著夏妍便要磕頭!
“老朽有眼不識泰山!懇請仙師收我為徒,傳授此等神乎其技的醫道!”
他聲音嘶啞,卻帶著無比的虔誠與決絕!
這一跪,把周圍幾人都嚇傻了!
風明、錢浩、孫立三個弟子,目瞪口呆,完全反應不過來!
師父,師父這是做什麼?!
夏妍更是嚇了一大跳,連忙後退兩步,擺手道︰“老先生!您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她急得臉都有些紅了,“我,我只是個學藝術的!畫畫的!不是學物理化學的,更不是學醫的!”
“這些,這些知識,都是我們荒山的仲嫣姐姐和佟一雯她們教導的!”
“您要拜師,也該找她們去啊!”
夏妍手忙腳亂,想去扶上官青,又怕失了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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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上官青卻執拗得很,額頭抵著冰涼的青石地面,聲音堅定︰“仙師身懷如此經天緯地之學,必是高人!老朽心悅誠服,還請仙師莫要推辭!”
在他看來,能拿出顯微鏡這等神物,又能清晰闡述病毒這等玄奧之理的人,不是仙師是什麼?
不愧是山神娘娘的信徒啊!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咦?你們這是,又在拜師?”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小藥童正領著李默和慕也走了過來。
三個人看著眼前這熟悉的場景。
上官青跪地,夏妍手足無措,旁邊還有幾個石化的弟子。
小藥童眨了眨眼,用一種“你們師門是不是有什麼抓著人就拜師的特殊癖好”的眼神,默默地看向了李默和慕也。
李默︰“……”
慕也︰“……”
兩人幾乎是同時,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太丟人了!
師父啊師父,您老人家能不能矜持一點!
夏妍被上官青這固執勁兒弄得頭大,連連解釋︰“老先生,我真不是什麼仙師!您快起來吧!地上涼!”
“你若真想為抗疫出力,不如先起來,我再給你安排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說歹說,加上風明等弟子也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地勸著。
上官青這才緩緩站起身,臉上卻依舊帶著不甘和期盼。
“老夫,老夫願為抗疫盡綿薄之力!但憑姑娘吩咐!”他鄭重道。
夏妍松了口氣,擦了擦額上並不存在的汗。
她想了想,說道︰“那,就請上官太醫令,先去各個病房仔細觀察病患的情況,記錄他們的脈象、舌苔、以及恢復的細微變化,如何?”
這既能發揮他的專長,也能讓他更直觀地感受荒山療法的效果。
上官青聞言,精神一振,立刻拱手道︰“老朽這就去幫忙!”
說罷,竟真的轉身,一絲不苟地朝著最近的病房走去,那架勢,比他巡查太醫院時還要認真幾分。
而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荒山神廟之中。
虞洛正通過全景地圖,將京城防疫所發生的這一幕幕盡收眼底。
看到上官青對著夏妍納頭便拜,又被小藥童撞見的場景,她不由得莞爾。
虞洛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悠遠。
這世間的踫撞與融合,才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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