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這座小屋里面，不是只有送子娘娘嗎？
柳欣看著黑洞洞的小屋，怔愣在原地。
那邊石婆婆已經顫顫巍巍地走了進去，那雙渾濁暗沉的眼眸，逐漸有了一絲光亮。
仿佛昏暗中逐漸點燃的螢火，帶著那微弱的光芒，緩緩地朝著更加黑暗的世界。
院外，已經有幾個捕快想辦法爬進來，他們得到陳縣丞和駱勇的目光示意，迅速站到了兩人的身後。
沒過多久，石婆婆抱著一個人影，目光柔和地走出來。
眾人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位老人懷中的那個女子，早已經不成人形，臉上和手背都已經腐爛了，女子的懷中還緊緊的抱著三個孩子的骨架，至死都不願意松手。
砰地一聲，柳欣手中拿著的，用來當做武器的瓦片掉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欣欣，謝謝你還記得素素，如果她知道還有人記掛自己，一定會高興的。”
“她出嫁之前，還提到你呢。”
“官府的人也來了啊，老身能不能求一個恩典，讓我把女兒和孫女們的尸骨都葬下去？”
石婆婆緩緩抬起頭，目光帶著祈求。
陳縣丞點了點頭。
老人看了之後，蒼老的眼眸微闔。
本來需要拄著拐杖，佝僂著身子才能走穩，但抱著懷中的女兒，老人卻沒有絲毫顫抖。
她走的雖然慢，卻無比的堅定，連女兒懷中的骨架都沒多少震顫。
石婆婆拿出一把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後院的鐵門。
鐵門推開之後，眾人能看到外面的小山丘，還有大大小小的土坑。
這個宅院本來就有些偏僻，後院長了一片小小的樹林，還有一處深溝，地勢也沒有多麼平坦，根本都沒有人選擇在這邊居住。
所以老太太才能在這里挖出來這麼多土坑，至今都沒人發現。
只見老太太將女兒抱過去，緩緩地走到最大的那個坑旁邊。
里面有一個木棺，老人將女兒和三個孫女放進去，合上木棺之後，目光更加柔和。
“這些土坑有的新有的舊，應該是斷斷續續挖出來的。”駱勇打量著這些土坑，分析道。
“石婆婆，我們幫你抬吧。”他看到老人艱難拉著其他木棺，主動提出幫忙。
老人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土坑，又指了指院中的那些木棺。
眾人心領神會，原來院中那些箱子做出木棺的款式，是老婆婆早就算好的啊！
陳縣丞揮了揮手，那幾個新來的捕快全都抬起院中的木棺。
“縣丞大人，如果都把這些木棺埋進去，要怎麼查案，要怎麼幫她們找家人？”駱勇也覺得應該為這些人下葬，可是官府這邊不就沒有線索了嗎？
他們找不到這些人的家人，又怎麼和人家交代？
“你這個莽夫！這可都是妖邪留下的，別說咱們小小的縣城了，就是皇帝都不敢沾染的！”
“而且你覺得，這些女子都是自願來的嗎？難道不是她們家人主動送來的？就算找到了，又怎樣呢？”
再把這些女子的尸身送回去，讓那些家伙用一塊破舊的草席卷著，給扔出去？
說不定那些家伙，連草席都不願意出呢！
陳縣丞恨鐵不成鋼。
“你就少說兩句話，咱們先把她們下葬！”
駱勇沉默下來，他主動扛起那些木棺，放進土坑里面。
院中，石婆婆來到了那些皮膚青黑的小怪物旁邊。
送子娘娘已經消失，這些小怪物也沒能撐多長時間，一個個都化為了黑色的粉末。
石婆婆把這些粉末做了區分，將這些都裝在準備好的小盒子里面，每一個做上標記。
“石婆婆，你認得出這些都是誰的孩子嗎？”手持長鞭的王晴走過來，好奇地詢問。
她之前戰斗的時候，都覺得這些小怪物長的一模一樣，真的有人能區分出來嗎？
老人點了點頭，將這些小盒子都放到對應的木棺里面。
“辛苦你們了。”她低聲道。
那些人又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就將這些木棺全都放了下去。
等最後一個木棺放下去，老人終于露出笑容，也徹底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
做了這麼多，全都是老人心中撐著一口氣，如今是所有的事情做完，她那雙微亮的眼神，像是即將燃燒殆盡的蠟燭，很快就要熄滅。
此刻的石婆婆就像僵硬的樹根，艱難的抬起頭，用沙啞的嗓音道。
“你們想問什麼，盡管來問吧。”
“老婆婆，那個妖邪徹底沒了嗎？”陳縣丞謹慎地詢問。
石婆婆看了他一眼，果斷道︰“她能夠控制的孩子都已經化為粉末，已經沒有力量了。”
“而且……”
她嘆了口氣，緩緩地講述這個妖邪的來源。
老人來自石村，距離荒縣這邊比較遠，從小她就喜歡听各種故事，是知道妖邪的。
後來她在村里的祠堂發妖邪留下的蹤跡，一再上報給里正，也和親戚父母反映過。
可村里的人每次听到，都露出厭惡的表情，反而責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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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婆婆非常不理解，但她有趨避利害的本能，給自己女兒選夫婿的時候，就特意挑了一個最遠的臨河村。
就連女兒婆家，也是她親自打听過的。
誰知一切都是假的，這個村子合伙起來騙人，女兒嫁過去之後接連生了兩個女孩，被婆家瞧不起，將那兩個女孩全都送進女嬰塔，任孩子自生自滅。
石婆婆的女兒一開始還以為之前的兩個女兒都不幸夭折，等她眼睜睜地看著第三個女兒被扔進女嬰塔之後，徹底崩潰。
不想連累母親，給母親那邊帶來麻煩，也是為了給三個女兒報仇，她趁著一個午夜拿起廚房的刀具，將丈夫在內的所有罪魁禍首抹了脖子，然後給自己捅了一刀，鮮血淋灕地跳入女嬰塔中。
說到這里，石婆婆解釋道︰“女兒雖然殺了那些人，但他們都是該死的，這些人害死了很多孩子。”
“嗚嗚嗚嗚……”其中一個捕快早已經泣不成聲。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也有這麼可惡的人！我要去端了這個臨河村，給所有人做思想工作！”
駱勇轉頭一看，瞬間瞪大了眼楮，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麼捕快，而是穿著捕快衣服，偷偷摸進來的縣令大人！
他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那雙眼楮已經快眨的抽筋，然而徐如容卻一點都沒有意識到。
石婆婆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她接著講述。
女兒跳入了母嬰塔，卻並沒有被摔死，她找到了自己的三個孩子，將孩子抱入懷中。
石芙本來以為，她很快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誰知道這些母嬰塔里面早已經匯聚了無數的怨氣，形成了新的妖邪。
這個妖邪附在了石芙身上，為自己招攬更多的信徒，讓這些信徒去宣揚送子娘娘的名聲，為那些一心求子的家庭送“子”。
听到這里，眾人全都面色震驚，原來送子娘娘的來源，是那些女嬰塔里面的怨氣嗎？
“原來這個世界的怨氣，真的會產生妖邪。”縣令徐如容也在心中喃喃自語。
旁邊的王晴倒是沒有多少驚訝，顯然她已經見過這種事情。“你們也無需為送子娘娘可憐，成為妖邪之後，它早就不受控制了。”
不然這個送子娘娘，為什麼連那些可憐的婦人，也一並害死了？
石婆婆點點頭，聲音更加的沙啞，
“你說的對，這個妖邪確實害了很多人，我听到臨河村這多人被害的風聲，害怕女兒出事，獨自一人來這里，想要把女兒帶走。”
“這個妖邪主動找了上來，告知我一切的真相，她用女兒的模樣迷惑我，讓我以為自己的女兒變成了妖邪。”
“直到我為她做了一件又一件事情，害了一條又一條人命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我的女兒。”
“它只是操控我女兒的身體，在這里傷害其他人，試圖獲取更多的力量罷了。”
“從那時開始，我就計劃了這一切。”
石婆婆先後看向王晴，和官府的那些人，最後她把目光投向崔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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