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不多時,余淵便將路拾來喊到身邊,暗自交代了一番,並將一包東西交給了他。隨後路拾來便跨上一匹快馬,一路向東南方向疾馳而去。這邊滄海使團一路向南而行,按照余長風的打算,今天多行些路程,走個三五個時辰,然後扎營明日再向東折路而行,繞過北離關南歸,和來時的路線差不多。這是他思索良久才做出的決定,此時北離關雖然是在赤那部下的掌握之中,別看草原和滄海此刻還算交好,可誰知道日後還有什麼糾葛。能夠不和草原上的勢力接觸,最好還是少接觸,這樣對自己也好。若是和草原人走的太近了,恐怕在那位滄海皇眼里也不是什麼好事。神威軍不愧為滄海國最為精銳的部隊,連續三個時辰的急行軍,頭頂月色,腳踏星光,一路南行,絲毫沒有懈怠和怨言。
余長風算了一下路程,離開赤那的軍隊已經很遠了,就算是牧仁有埋伏,拿下赤那的軍隊後也來不及追趕自己。等明日自己等人向東折路而行,對方就更難追上了。此地算是安全,于是通知周大邑安營扎寨,就地休息。這一夜無事,可余淵的心情卻異常的沉重,他那靈敏的第六感,跳動著腦神經告訴他,似乎要有大事發生。清晨醒來,余淵簡單運行了一個周天,這幾日來的修養,那些皮外傷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內傷也恢復了八成,有了實力墊底,余淵心中這才安定了不少。他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站在草原上向北方望去,只看到茫茫的草原,連綿不盡,直入天邊,心中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昨夜阿古伊河他們是否逃離了牧仁的陷阱。可惜此時他的意識海中一片混沌,根本放不出一點神識來,否則以神識探究一番,心中也好有個準備。自從修煉了東極仙翁傳授的那篇口訣後。余淵雖然感覺意識海中涌動起一種飽脹感,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可偏偏那層外殼,也隨著修煉的過程不斷的加厚。逼著其中翻騰的意識不斷的積累,凝實。除了那古怪的第六感以外,余淵並沒有任何收獲和變化。但他隱隱覺得,里面包裹的意識正在蛻變,破殼而出的那一刻應該是不遠了,只是缺少一個機遇而已。至少這些反應證明了東極仙翁給他的那篇心法是對路的。
一邊盤算著心事,一邊轉身往中軍的方向踱步,卻一抬頭被眼前兩道倩影吸引住了目光。只見龍瀟月和娜布其二人並肩而立,站在草原之上,正在低頭說著什麼。余淵心念一動,信步走過去來到近前,拱手道,“二位公主有禮了。”
“原來是余大……大聰明啊!怎麼又有什麼高見了?”龍瀟月本來想要說余大人,可猛然間想起余淵的密衛身份只有在使團的高層之中才知道,娜布其畢竟是外人,在她面前還真是不好透露,所以話鋒一轉,想要改個稱呼,可大字開頭的稱呼就那麼幾個,大俠對于此刻的余淵來說,確實有點不適合,少俠還可以;大哥更是想都不要想,就算是她敢叫,怕是余淵也不敢答應,公主的大哥,至少還是個皇子吧?所以,情急之下,倒是想起了那天余淵的高見,于是脫口而出來了個大聰明。這一句話出口,娜布其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滄海國的稱呼當真古怪,竟然有直接稱呼人為大聰明的。可余淵這邊卻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去,“大聰明”也虧這個小娘皮能夠想出來,若是放在後世,這公主小娘皮說不好也是個梗王。
“公主說笑了,小可只是見到二位公主在此,前來請安。”余淵當然不會和她計較這些,他的目的是和娜布其多多親近。這次余長風與阿古伊河提出來讓娜布其同行,就是他的主意。不得不說,這個老爹還是挺夠意思的,余淵這邊剛一攤牌,那邊馬上同意。他都怕這老頭子下一步要催婚逼著生娃。看來從古到今,不管地位高低,對于兒女的婚姻,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的。
“請安?你何時變得如此有禮貌了?使團南歸這些時日,也沒見你給本公主請過安!”龍瀟月面色微寒看著他。她確實喜歡和這家伙作對,也很樂意看著他吃癟,不過今天這小子明顯是有所圖來的。身旁娜布其的美貌她可是清楚的很,若是單論容貌還要勝過自己一籌。這色胚不會是……
“以前公主孤身一人,小可身為男子自然不方便接近,如今二位公主在一起,算上我三人為眾,也不怕別人誤會,見到二位公主在此,小可自然要上來請安了。”余淵雖然是在和龍瀟月說話,但目光卻是看向了娜布其。
娜布其的目光和余淵的眼神踫在一起,頓時低下了頭。她只是對余淵的愛意被分離出了身體,並不是失憶,此前和余淵的種種記憶仍然還在,只是沒有了愛意而已。作為女子她自然不會和其他男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四目相對,所以半是羞怯半是避嫌的將頭低了下去。卻不知這一個動作,令余淵頓時覺得心頭發涼,肝腸再斷。曾經你儂我儂的心愛之人,竟然對自己如此生分,二人之間雖然只有短短幾尺的距離,卻如隔海角天涯。
“強詞奪理,請完安了還不退下,難道還要本宮送你不成?”龍瀟月雖然不知道娜布其和余淵之間發生過什麼,可從余淵看向對方的眼神中,她隱隱覺得兩人的關系肯定不簡單,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發酸,頓時開口道。
這娘們是瘋了,余淵心里嘀咕著,嘴里卻不敢表露出一點,躬身道,“二位公主,小可告辭。”說罷轉身離去。
就在他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娜布其的心中如同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樣,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和此前認識的不太一樣,在他的笑容背後,骨子里面流淌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憂郁,那轉身的一瞥,似曾相識,讓她的心跳瞬間加快了一個節拍。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方心中深藏的那種痛楚。
分別後的余淵直接去了余長風那里,或許此刻只有老爹的開解才能令他好一點吧。可惜父子二人還沒說上幾句話,這邊周大邑便帶來了一個驚天的大消息——部日固德帶著五六百人,從後方追了上來,此時,他正在外面等著求見余長風。這倒令人意外了,這位三殿下怎會此時出現在這里?所為何來呢?帶著這些疑問,余長風令人將部日固德請了過來。一番寒暄過後,部日固德直接講明了來意。
“余大人,我昨日已經和父汗匯合。他們突然加速行軍北歸,大出牧仁的意料之外,一個反撲便將那些叛軍擊潰,如今牧仁在那些鼠人的掩護下逃入了地下,不知所蹤,父汗重新掌控了王庭。他怕諸位南歸的時候經過北離關,守軍為難,特意令我趕上來,引諸位過關。”
聞听部日固德的話,周大邑不由得大喜,要知道從東方折返南歸,這要繞不少冤枉路。如今有部日固德引領,直接通過北離關,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當下開口道,“如此甚好!我等正要繞路通過,殿下當真是及時雨啊!”
余長風也是微微點頭道,“那就有勞三殿下了,你且休息一會,我等這便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好,那我就回去等余大人的消息了。”部日固德拱手告辭。
“余千戶,你意下如何?”等這邊部日固德走了,余長風才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余淵開口問道。方才對于部日固德的提議,余淵一言未發,這個不太符合他的性格,所以余長風才有此一問。
“余大人,你不覺得這位三殿下來的太巧了麼?”余淵問道。
“呵呵呵,不愧是密衛出身,果然心思縝密。”余長風一語雙關的說道。這話一共有三層意思。第一層是表面听起來是對密衛的夸贊;第二層則是在暗指密衛生性多疑;第三層則是真正的在夸自己這個兒子,果然聰慧。若是他覺得一切正常,又怎會開口詢問余淵。他分明是覺察到了這部日固德出現的太過蹊蹺,這才有此一問。這三層意思倒不是說他余長風和自己兒子也要演戲,而是做給周大邑來看的。要知道密衛雖然地位特殊,表面上威風八面的,但實際上朝堂之中的官員還是骨子里看他們不起,畢竟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令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所不齒。所以,余長風此時的反應才是正常的。周大邑哪里知道這二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他只听明白了這第二層意思,心中暗自一笑,看來這姓余的小子雖然和余大人是同宗,可惜還是不受待見啊!
“本官也覺得,這三殿下來的突兀,只是想不明白這其中能有什麼陰謀。而且本官也想去那北離關內看一看,為下一步我滄海重新奪回北離盡一份微薄之力,所以才答應的他。”余長風捻著胡須說道。
“大人高瞻遠矚,一心為國,下官佩服,一切全憑大人吩咐!”余淵頓時明白了,老爹這是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想要以身為餌,一探北離關的虛實。他心中盤算了一下,別看部日固德手中還有六七百騎兵,若是對上神威軍,說實話,還真的不夠看。滄海使團即便不能完勝對方,想要全身而退還是不成問題的。至于那北離關的事情。他就更不擔心了,自己已經安排路拾來留下了後手。即便是發生意外也有補救的機會。因此對于余長風的決定,他並沒有提出反駁,反倒是變相的表示了支持。
而周大邑聞听此言也是眼楮一亮,要知道他在京城雖然背景深厚,但總歸是立功的機會太少。這次出使少布王庭,雖然能夠賺到幾分功勞,但這些比起軍功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若真的是能夠協助余長風拿下北離關,那可是潑天的功勞,也能夠讓朝廷里那些詬病自己是靠師父的關系才坐上這個位子的人閉嘴。想到此處,他也立即站了出來道,“末將願隨大人為國效力,萬死不辭。”這份表態雖然簡短,卻意義重大,等日後論功行賞的時候,他就是共謀之人,而不是隨同之人,一個主導,一個服從命令,同樣的事情,功勞可就差的多了。。
余長風見二人答應,也點頭道,“能夠得的二位將軍相助,余某深感欣慰,但此行太過危險,我等還要詳細制定計劃為好。而且本官還要征求孟副使的意見。”說罷遣人前去將孟董道喊了過來,一番交代和解釋後,別看孟董道是個書生,膽識卻是過人,當下也是贊成余長風的這招將計就計。于是四人開始商議計劃。最終決定,改變隊形。以神威軍為前鋒,跟隨部日固德的軍馬一路南行,而那些文官和兩位公主走在最後面。一旦發現不好,這邊神威軍斷後,其他人則向東撤退。這樣一來,既保證了其他人的安全,也令神威軍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前方的異動。幾人商議罷了,周大邑出去組織人馬。不多時,收攏完畢。這邊通知部日固德前方引路,滄海使團一路跟隨,向南行去。
這一路上,部日固德倒是心細,顧及使團之中那些文官,走的並不快,甚至比滄海使團自己走的還要慢。一路晃晃悠悠,等到天黑也沒走出去多遠。眼見著天色已經黑透了,只能就地安營扎寨。這邊寨子安扎好後,余長風立即命令周大邑,全營警戒,擺成一個u字形,大營的口子正對著部日固德的方向,對方若是有什麼異心,沖進口子里面,立即就會被包了餃子。一切安排妥當,余淵躺在帳篷之中,一時也是睡不著。猛然間他听到外面有一陣騷亂的聲音。立即翻身出門,只見那邊守營的士兵,正拖著一個草原人向余長風的大帳走去。他估計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當即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