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胡沒有全局視野，自然看不真切，因此著急。
身在霧氣空間中的李前，則通過諸多分神視角，目睹證道全程。
天尊從真界回到虛界，整個幻象空間，都似變得真實了一點。
顯然當初其超脫幻象空間，帶走了不少東西。
這導致武神的厭惡，世界的排斥，抗拒合道的存在，試圖剝離天尊對永眠三道的控制。
然而天尊準備多年，重回虛界之時，立刻三位一體，沖擊魔神之境。
這個過程中，其本質小幅度超越合道，抵近魔神之境，故而天尊重新掌控大道。
武神，也不過是魔神之境。
並且，在天尊三位一體之時，變化油然而生，這就是李前看不太清楚的，屬于些許魔神的領域。
那一縷超越合道，超越天尊、武聖的氣息，蘊含凌駕一切，掌控所有的含義，其影響力似都要突破虛界，來到霧氣空間。
此刻，李前精神高度集中。
如果最後時刻，並沒有所謂魔神意志甦醒，那麼他會最後一搏。
不過李前還是平白擔憂了。
天尊並未說謊，武聖也是，就在天尊證道，三位一體誕生出一縷超越大道本身的氣息之時，緊隨而至的，是與之同根同源，極其相似的意志。
其似乎沒有思考能力，並非真正的生命，更像是計算機中運轉的程序，強勢而霸道，從逐漸合一的三道中甫一誕生，立刻沖向大道源頭，與那一縷剛誕生的超越合道的天尊意志糾纏，爭搶，瘋狂無比。
天尊的意志試圖溝通，顯然失敗，部分權能被直接奪取，發出一聲痛哼，影響大道，所有入道者都听到了。
咸胡心頭仿佛遭遇重錘沖擊，一股莫大的恐怖意志，混合在道韻中，沖擊而來。
身旁發出短促‘啊’的慘叫。
二師兄跪倒在地，身上道韻狂暴，衣袍之下時而鼓脹，時而凹陷，五官七竅皆在滲血。
另一邊黑袍也差不多。
當然，咸胡也一樣，只是意志更加堅定。
他眼角浮現黑色，長出細細鱗片，身後衣袍掀開，一條黑色尾巴搖擺，身上的皮肉緊繃，毛孔中滲出黑色角質，骨頭也在被重組，腰背開始佝僂，要轉化為另外一種生物。
咸胡腦海浮現環形黑山的模樣。
那是魔神之遺骸！
就在咸胡身上出現異變，並迅速惡化，將要轉變成奇異生物之時，同時刻一些嘈雜的聲音也出現在耳邊。
那是一千張，一萬張嘴巴，乃至更多的嘴巴，同時開口發出聲音。
編鐘交織的古老樂聲，莊嚴地穿透到大道之中。
咸胡回頭，看到三重虛影重合的大道上，諸多印記扭曲，那些初入大道的真人們，小半直接異化成怪物，正在啃食周圍尚且完好的印記。
而在禮器和無數人求平安、求財、或求子等等嘈雜的叩拜聲音掃蕩之中，逐漸的平靜，身上的異化特征迅速消弭。
換成俯瞰視角，就會發現此時此刻，遼闊的大地上，黑暗之中，一縷縷淡淡的紫色升騰，升入天空。
這些紫色相互糾纏，合而為一，充斥混亂與狂暴，是毀滅與新生的閃電！
這是所有智慧物種生來具備的先天氣，也即是魔神們的遺留，被祭祀的力量撬動，又受到天尊證道過程中甦醒的魔神意志吸引，跟隨禮器樂聲引導，進入了大道。
相較于天尊意志和魔神意志，這些更加混亂，帶著毀滅與新生氣息的龐大意識總和，並沒有自主思考能力，它們依靠復活之本能壓制向佔據上風的魔神意志。
雙方制衡之下，天尊終于喘了口氣，思緒從泥潭中掙脫，浮現喜意。
隨即則又是面色一沉，神選者在哪里，為何還未出現？
但事情已經到了眼前這一步，斷然沒有躊躇的機會。
就在天尊一鼓作氣，完成對三條大道合並，搶奪權柄之時，意外陡然發生！
大禹境內，一座座城池，一個個鄉鎮，祭祀的主持者多是真人，或者地方官員，修道者等，眼里同時閃過精芒，而後行動。
真人們抬足，重重踏下，腳下夯土祭台動搖，土石滾落，轟然坍塌。
周圍叩拜的土著們，當然受到驚嚇，乃至是死傷，打斷了他們念念叨叨的祈禱許願。
地方官員，修道者等，早在祭壇、廟宇修建之時埋下手段，轟然之間，整個建築爆炸，死傷無算。
這些事情發生在大禹全國各地，接近七成的祭祀活動驟然終止！
大道中，天尊對此最為敏感。
正壓制魔神穢之殘存意志的浩大意識，驟然散亂，潰散掉大半。
自然對于魔神穢壓制力度小了很多。
這導致魔神穢繼續盯上了天尊。
“好膽！”
天尊喝罵，驚怒交加，大半的初入道者印記立即死亡。
剛才瞬間，這些入道者參與其中，天尊不知那是何種手段，自然全部殺死。
霧氣空間中，李前皺了皺眉，眾分神消失時，略微影響到他。
大道中，印記消失的瞬間，又有新的印記替代他們，乍看去一模一樣。
同時刻，大禹各地混亂的祭壇、廟宇等地，喧鬧嘈雜忽然消失。
破碎出去的祭壇石塊，爆炸掀飛的廟宇屋頂，乃至逃散的人們，和死去的人，一切都在瞬間還原。
剛才的事情好像沒有發生，人們依然按照要求趴在地上嘀嘀咕咕，不斷磕頭。
祭台上那些個忽然反水的真人、地方官員，表情木訥繼續主持祭祀儀式。
輪回的權能，覆蓋了整個幻象空間。
天尊又處在半步超越合道的地步，因此可以做到這些。
然而，李前的手段並非沒有效果，完全被化解了。
反而影響極大。
壓制魔神穢意識的浩大意志，終究潰散了部分，導致天尊原本掌握的權能，被魔神穢搶奪部分，一些破損的祭台、廟宇等未能恢復。
此外，魔神穢吞掉了部分潰散的浩大意志，這來自萬千靈慧生靈，使得其混亂意識清明些許，有了智慧。
魔神穢的爭斗一下更有章法了。
其意識向下延伸，抓了住大道上諸真人印記，強行灌注入道韻，推動他們向前，試圖撼動已經佔據部分優勢的天尊。
咸胡眼前一亮，與其他慘叫掙扎的幾位真人不同，他立刻放開了所有。
乃至李前都斷掉了與分神連接。
于是在魔神穢填鴨式的灌輸中，最為放松，配合的咸胡受益最多，道韻迅速提升，轉眼來到了合道門檻前。
魔神穢頂著浩大意識的壓制，與天尊對抗，強行撬動合道門檻，分離了些許天尊佔據的三道合一狀態。
這使得咸胡有機會合道。
只要他合道，就是撬動了天尊根基。
只要咸胡不滅，天尊就不可能完美，證道成功。
“該死！”
天尊喝罵之聲響在咸胡耳邊，怨恨之意，有若實質。
咸胡充耳不聞，當然他的意識幾乎消失，難以思考，整個合道過程都是魔神穢在推動。
它只需一根合道箭矢，用以撬開天尊的護城河，可沒想過箭矢是否折損。
天尊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咸胡合道，這樣他不能立刻完美，就要持續面對魔神穢意志，而祭祀得來的氣運，浩大意識是在不斷消耗的。
拖延下去，天尊必敗無疑。
因此此時的天尊悍然舍棄更多不重要權能，向咸胡出手。
在咸胡合道即將成功的瞬間，一把將之攥在掌心，狠狠捏死。
同時魔神穢重新掌管天尊為了捏死咸胡，暫時舍棄的部分權柄。
……
遠在大荒深處，四周昏暗天穹中，唯一一束月光破雲落下。
甦想站在這束月光中，一動不動，靜靜等待。
整個證道過程中，武聖並沒有出手。
他在保護甦想。
就在下一瞬間，其聲音響在甦想耳邊︰
“是時候了。”
“嗯。”
甦想古井無波的眼眸驟然明亮，應了聲，繼而整個化光，化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