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小燕撲進母親懷里痛哭。
驟然驚醒，發現自己‘穿越’的事實。
對世界的陌生，未知的恐懼，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變化。
這些事情狠狠壓在她心頭。
熟悉的同學、同事，面對血脈相連的父母的關心，
鐘小燕陷入迷亂。
她分不清。
又不敢說。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詐然面臨這一切，太過突然。
李前的目光，始終跟隨鐘小燕，看到她緊張，看到她疑惑，看到她恐懼，看到她迷茫，看到她陷入糾結。
這樣下去，說不定鐘小燕真的變成精神病。
李前神情卻平靜。
他想到自己，自己也是穿越者。
原主李前，掉入那條河中，爬上岸的卻是另一個世界的孤魂野鬼。
也是從一開始，就確定自己是穿越者。
跟鐘小燕完全相反。
李前帶著自己所有的記憶，而從原主那里得到的記憶，也是從小到大，沒有缺漏。
睜開眼，認識到的這個世界與前世也有著諸多相似，但走到外面大街，那些廣告牌、汽車品牌，接收到的種種信息都是不一樣的。
李前非常堅定的認為自己是穿越者。
不屬于這個世界。
後來認識周乾元，了解到計算宇宙概念，他才對自身存在第一次有所懷疑。
但也只是很淺的懷疑罷了。
真要有個超級文明做實驗，那現在的一切和真實穿越也差不了多少。
直到現在。
李前親眼目睹鐘小燕身上發生的一切。
只是因為一些信息差，她便以為自己穿越，發現真相後，也很難確定，陷入迷亂。
篡改一些記憶，隱瞞部分真相，就能玩弄一個人。
那麼，自己的記憶是否完整，
或者，是否都是真實的？
李前冷靜地思考，強大的精神力，讓他輕易維持住理智，去思索其中奧妙，感到恐懼，但不會自亂陣腳。
記憶被篡改的可能存在，
卻沒辦法證明。
鐘小燕以為這里是平行世界，李前也認為這里是平行世界。
只是平行的程度不同。
鐘小燕還有很多熟人。
李前一個也沒有。
唯一的一個，是甦想，卻也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
她一直表現出來的純真、呆萌，或許不是真的她，但真的她，肯定也跟前世的那張臉重合不了。
哎……
李前收回超感，幽幽嘆息。
生活在和平時代的普通人，經歷的一生，無論多麼波瀾壯闊，也很難比得上現在。
他們無法想象真實的末日世界是怎樣的。
李前閉上雙眼，定了定神，將心頭諸多雜念壓下，不去思考。
重新睜開眼，雙眸中已然恢復鎮定，他看向某層樓的某個隔間。
伴隨監視器‘嘀’的長鳴，江川淚水長流。
“爺爺！”
孫女抱著老人胳膊不停搖晃。
幾名醫護人員匆匆趕來，一番搶救後，宣布老人死亡。
老人已經接連昏睡數日。
李前的視線中，連接老人的那根弦忽然消失，卻沒有斷，一點星火飄搖著飛來，落入眼前畫紙之中。
畫紙中的花圃、樹木、和房屋，好似鮮活些許。
老人走出房屋，穿過花圃，站在籬笆前，似也有所感應。
李前靜靜觀察。
老人在門口站立一陣，返回房間，泡了兩杯茶，等待起來。
從行為上看，他的記憶、思維能力都完整。
人的記憶源頭，在腦子里的神經元細胞中，理論來講，人一旦死亡，神經元細胞失去活性，意識就會消失。
哪怕老人的意識進入夢中，與畫紙融合，在身體漸漸死去後，記憶也會受損。
思維能力出現一些問題，影響到行為能力上。
李前注意到，老人泡的兩杯茶，還是毛尖。
又等待幾分鐘，李前雙目微合，開啟通天祗，調節精神頻率，緩緩融入其中。
須臾，李前睜開眼，出現在籬笆院牆外。
這回不敲門，輕輕推開籬笆院牆，走入房間，在客廳看到老人。
“我已經死了嗎？”
老人看到李前，便問道，其實他已經有了答案。
“就在剛才，忽然有些非常特別的感受，我想也只有自己已經死了這件事。”
老人示意李前坐到對面。
李前走過去，坐下，老人繼續說道︰
“這種感受類似于剛睡醒的狀態，就在那一瞬間，百感交集，忽然就醒了，然後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小時候和村子里的小伙伴被狗攆，爬到樹上，掏了一窩鳥蛋。
我還從樹上掉下來，腦袋上摔了個疤，沒敢跟爹娘說。”
“還有上學的時候逃課……”
“以及……”
老人緩緩說了很多事情，都是小時候的經歷，隨著年齡增長，那些記憶逐漸模糊丟失，甚至完全沒有印象。
卻又在剛才全部想起來。
“不過我現在又在緩慢忘記那些事情了。”
“當時我和小伙伴奔跑的時候，踩在石子路上，腳底板疼痛，吹過耳邊和發梢的風，當時天氣情況，那條狗具體是黃色，還是黃褐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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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慢慢說著自身感受，那些記憶變化最為明顯。
一開始非常清晰，仿佛就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
但很快，也就一兩個小時，這些記憶模糊些許，沒剛開始清晰。
“忘記所有事情，就是死亡嗎。”
李前忽然說道。
老人道︰
“理論來講，忘記所有事情，並不是死亡，只是失憶。死亡，代表意識和身體的雙重終結。”
“但我現在沒有身體，那麼等我忘記一切，可能就是真的死亡，意識不存，或者存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那種。”
“現在的我，就像蠟燭燃盡，熄滅時最後一抹余暉，最後一縷青煙，等到記憶散盡，就結束了。”
李前︰
“如果可以補充蠟油？”
老人︰
“換一副身體？你是研究者，我不懂能不能成功。那麼新身體怎麼得來，采用克隆技術，新身體的腦神經元里什麼都沒有，我進入後或許會失憶。
如果是別人的身體，腦神經元里記錄著別人的記憶，我的意識進入，肯定記憶錯亂……”
兩人又聊了會，李前估摸著畫紙上的特殊狀態消耗嚴重，而此行目的已然得到，便退了出去。
“或許你該給我找個伴，我是說這里太安靜了，而我們那一代老家伙還挺多，再不濟，也能幫你出出主意，研究一些你沒時間做的復雜事情。”
老人最後說。
李前沒有回應，直接消失在房間中。
現實隔間，李前給畫紙補充特殊狀態，然後將之收藏起來。
又把關押異常生物的畫紙拿出，狀態還很完美，狀態流失輕微。
女護士坐在花園深處，對李前的目光毫無反應。
“該把你裱起來了。”
李前說，然後打開電腦，進入網站論壇，找到一個交易板塊。
他手里的畫紙、專業鉛筆，就是從這里換取到的。
現在他要找一些材料，做兩個畫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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