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玉是個單身漢，一個人住了好幾年，還不會做飯。
泡面的經驗倒豐富。
不過家里早沒泡面了，政府發了些米面，土豆子什麼的，他不想自己動手。
下了樓，段小玉看到街角常去的面館還開著門。
面館早上賣包子、豆漿、米粥之類。
他不知道在那里吃了多少次早飯。
面館老板是個六七十歲模樣的老頭，手藝精湛，店里兩個服務員，平時客人雖多，倒也不太忙。
然而段小玉走進面館，里面卻沒人，七八張桌子擦得干干淨淨。
大概因為市里壯勞力都參軍去了，到處都冷清下來，面館位置又偏，沒客人也正常。
面館後方靠牆放了台電視機，播放早間新聞，
段小玉抬眼，瞧見掛在牆上的大紅橫幅，用粗毛筆寫道︰
‘吃多少買多少’。
最近幾個月，大力宣傳節約，社會上刮起一股勤儉風。
雖然各種商品價格飛漲，甚至限購，但百姓日用，糧食之類倒基本沒變。
許是听到段小玉的腳步，廚房中忙碌的老人走出。
段小玉點了兩籠肉餡包子，一碗稀粥。
老人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一個人點的多了，伸手指了指頭頂的橫幅。
“我吃的完。”
段小玉說，然後走到碗櫃前，拿出一個白瓷小碟，到電視機旁的菜盆挖了一勺咸菜，又從消毒櫃抽出竹筷。
這家店沒一次性的筷子。
“歡迎收看早間新聞，我是主持人xxx，為大家播報最新新聞資訊。”
段小玉坐下，注意力便被電視新聞吸引。
“本台記者xx，采訪到國家科學院氣象學家xx……”
氣象學家操著一口方言，記者翻譯道︰
“氣象學家表示，地軸偏移角已擴大到7.5度，目前趨于停止，但帶來的影響不可忽視，未來氣溫將更加寒冷，晝夜時差同比過去同時段增大5，提醒民眾外出注意保暖……”
“我國堡壘城市建設如火如荼，堡建委表示，所有堡壘城市建設速度符合預期，一期工程將在三年內完工……堡壘城市可抵御極端天氣，超級地震……”
“堡建委還呼吁，民眾應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加入到建設中來。不管是什麼職業，什麼年齡，只要願意參與建設，食宿全免，為新家園添一塊磚，加一片瓦。”
“……”
老人把兩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放在段小玉面前，又給他盛一大碗稀粥。
段小玉早餓了，注意力立馬離開電視，摩拳擦掌。
他先湊近稀飯碗，溜邊嘬了圈，才夾起一段粉紅腌蘿卜放嘴里開味，
然後揭開一提小蒸籠蓋，騰騰熱氣中，六個大包子白嫩嫩，撲鼻的饅頭香，還有肉味兒。
豬肉餡的。
正大快朵頤間，老人又給他拿來一碟紅艷艷的辣子油。
“謝謝。”
老人卻在他對面坐下，卻沒看電視，反而望著段小玉，仿佛監督他吃完兩籠包子，一大碗稀粥。
段小玉大開大合的姿態不免一滯，干笑道︰
“老板放心，我肯定吃完，不浪費食物。”
老人關心的不是食物問題，自語般說道︰
“外星人什麼時候打過來？”
段小玉確信店里沒第三個人，老人和自己說話，便答道︰
“外星人什麼的不一定真的存在，反正就是真有，我們普通人也沒辦法啊。”
他咬了口包子，肉汁在口腔爆香，順著嘴角留下，含糊問道︰
“老板，大家都去建設堡壘城市了，城里沒人生意也不好，你咋沒跟去呢？我看好多店面都搬過去了，工地24小時開工，那里一直都有客人。”
“人老了，省點力氣，哪也不去。”
老人搖頭，抽一張紙巾遞過來。
“謝謝。”
段小玉接了紙巾，擦擦嘴，勸道，
“你沒听電視上說嘛，以後冬天更冷更長，夏天更熱也更長，到時候外面四五十度天氣，住不了人的。”
“冷點熱點罷了，早就習慣了。”
老人說道。
“其實還有種說法，就是我們在遠離太陽，等到三年後，外面就沒有白天了，整日整日的黑夜寒冬，還怎麼住人？”
老人穿著一身墨綠色衣服，老舊、復古，段小玉不忍告知真相，但又怕他真留在外面了。
“對了，你一直是一個人嗎？之前的服務員呢？”
段小玉想起店里一直只有老人，而且他還有後代的吧。
老人︰
“那兩都走了，回鄉下了。”
“那您孩子們呢？”
“我有一個兒子，一家子都搞建設去了。”
“哈哈，那還好，等堡壘建成，你就能進入里面生活。”
段小玉笑著道。
老人︰
“我就不去了，反正也一把年紀，要是外星人來了還能擋一擋。”
段小玉表情懵懂，細細打量他，這才注意到老人圍裙下面略顯老舊，許多縫補痕跡的衣服，是過時的軍裝。
看到老人擠滿溝壑的臉還在笑，段小玉心頭忽地涌現一股莫名情緒，滾動著來到喉頭，叫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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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風卷殘雲解決掉眼前食物，匆忙地付錢離開。
活了一把年紀的人，哪還有笨的，怎麼可能看不懂電視新聞。
那些振奮人心的話語下面，是連他都能听出的緊張、急迫。
顯然真實情況遠比公布的信息還要糟糕。
人類正在失去太陽，這一結論正被大眾廣泛認知與接納。
段小玉來到了堡建處。
門前空空如也，這會兒少有人來堡建處，年輕人參軍去了，中青年，不參軍也早就投身工地或者相關行業。
社會沒閑人，
辦事處人跡罕至也合理。
走進堡建處，大廳一張桌後坐著個十幾歲的女孩，臉上稚氣未脫。
段小玉懷疑她是高中生。
小學、初中、高中，放了一個長長的寒假。
“你好。”
女生見到人走進來，起身招呼。
段小玉點頭回應，走到桌前坐下，說明來意，想找一份工作，工作環境比較安靜的。
女孩點點頭，熟練操作電腦，輸入他的身份信息和要求。
“系統會給你匹配合適的工作崗位，要等幾分鐘。”
女孩說，操作電腦，幫他打印幾份文件，等匹配到合適工作，挑選好後，填寫這些文件就能直接過去上班。
段小玉雖然也才27，和女孩一樣的年輕人，卻不免驚嘆于科技，現在找工作電腦上匹配，這是把全國崗位信息統合到一起了。
“有了！”
女孩眼楮一亮，拍了幾下回車，看向屏幕跳轉的信息，詫異道︰
“居然只有一份資料，喔，相關信息也看不到……待遇，食宿全免，月薪十萬……環境安靜……”
念完僅有的幾行信息，她抬頭望向段小玉︰
“就匹配到一個，崗位信息保密，要去面試嗎？不滿意的話，還可以繼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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