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茫茫,一望無垠,仿佛連時間都在這片極致的純白中被凍結。
趙軒立于雪原的盡頭,那片自眉心傳來的灼熱感,如同黑夜中的燈塔,清晰地標示出《大道命書》殘頁所指引的方向——昆侖墟眼,就在前方不足百里。
寒風如刀,刮過他堅毅的臉龐,卻吹不散他眼底的沉凝。
他掌心輕輕撫過胸膛,那里,李捕頭臨終前贈予的佩刀,早已不再是凡鐵,而是化作一道赤紅如火的烙印,深深刻入他的命種之中,隨著每一次心跳,有力地脈動著,仿佛一頭蟄伏的凶獸。
這,是他承載的信念,也是他斬斷一切束縛的鋒芒。
風,毫無征兆地變得狂暴起來。
嗚咽的呼嘯聲中,夾雜著一絲不同尋常的腥甜。
一片破爛的布條被狂風卷著,翻滾著,啪地一聲貼在了趙軒的腳邊。
布條的質地和上面的雲紋刺繡,他再熟悉不過——玄微宗內門弟子的服飾。
而那上面浸染的暗紅血跡,尚未完全凝固,正散發著絲絲縷縷的靈息。
摹命之覺,剎那間被觸動。
這血氣中,混雜著一絲他記憶深處的熟悉感,清冷、倔強,帶著幾分不甘。
是林瑤!
趙軒的眸光驟然一凝,猶如出鞘的利劍,寒氣四射。
他不再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出,身形在雪地上拉出一道模糊的殘影,腳下的積雪甚至來不及凹陷,便被他一掠而過。
“既然來了……就別再替別人送死。”
冰冷的話語消散在風雪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整個人仿佛與這片天地的酷寒融為一體,化作一道奔向宿命的流光。
昆侖墟,並非一處具體的建築,而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冰淵。
裂谷如蛛網般縱橫交錯,深淵之下,寒氣凝結成萬年不化的玄冰,將一切都封存在永恆的寂靜里。
在這片冰淵的最中心,一座巨大無比的青銅巨陣沉埋于冰層之下,無數繁復的陣紋若隱若現,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古老氣息。
一個身影,正蹲在陣法的核心之處。
他披著一張不知名異獸的毛皮斗篷,身形干瘦,裸露在外的皮膚布滿褶皺,像是被風雪侵蝕了千年的岩石。
他手中捏著一根磨得發亮的骨針,小心翼翼地撥動著青銅巨陣上一枚毫不起眼的齒輪。
“ 噠。”
一聲輕響,整座大陣仿佛都隨之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命線入樞,九死無生……嘿,你們這些後生晚輩,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想來攪弄天命,卻不知這命樞,是你們能踫的嗎?”
墨九淵嘟囔著,渾濁的他在這里守了多少年,自己都快記不清了。
只知道,每隔一些年頭,總有自以為是的家伙前來送死,妄圖竊取這天地命樞的一絲偉力。
話音剛落,他耳朵微動,猛地抬起頭,望向冰淵上方。
三道流光劃破天際,正以極快的速度向此地墜來。
為首之人,正是玄微宗的風長老,他面帶一絲貪婪的狂熱,手中緊握著一枚閃爍著幽暗光芒的符 ,正是玄微宗秘寶——竊命符。
“又來了三個送死的。”
墨九淵冷笑一聲,布滿老繭的手指在袖中一捻,三枚晶瑩剔透、細如牛毛的冰釘悄無聲息地滑入掌心。
他看似隨意地一拂袖,三枚冰釘便精準無比地落入腳下青銅陣紋的三個隱秘節點之中,瞬間與陣紋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來一個,埋一個。來三個,正好湊一堆。”
昆侖墟的入口,是一道由兩座巨大冰峰構成的天然隘口。
林瑤俏生生地擋在隘口中央,她臉色蒼白,嘴唇因寒冷而微微發紫,但握著玉符的手卻異常堅定。
那玉符散發著柔和的青光,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封鎖了前路。
“趙師兄,請留步!”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最終停在自己面前,林瑤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眼中那份堅決之下,是難以掩飾的淚光與掙扎。
“宗門有令,你已被逐出山門,不得再靠近昆侖墟半步!此地……此地有上古禁制,凶險異常,你不能進去!”
趙軒靜靜地看著她。
數月不見,她清瘦了許多,眉宇間帶著一絲化不開的憔悴。
他能感覺到,她體內的靈力紊亂,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恐怕就是那布條上血跡的由來。
他沒有理會她口中的宗門禁令,只是聲音低沉地問道“你可知,風長老已經跟在你身後了?”
林瑤一怔,下意識地想要反駁。
趙軒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望向她身後那片空無一物的風雪,眼神卻銳利如鷹“他讓你來當這第一道關卡,消耗我的耐心,更重要的,是想用你來試探這墟眼入口的虛實。他要的,從來不是什麼上古禁制,而是你的命,我的命,以及這陣眼里真正的‘命火’。”
“不……不可能!長老他……”林瑤的心徹底亂了,她猛地回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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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回頭的瞬間,一道陰鷙的笑聲在風雪中響起。
風長老的身影鬼魅般地從一側的冰壁後浮現,他身後跟著兩名神色冷酷的親信,三人已然形成合圍之勢。
風長老的目光根本沒在林瑤身上停留,而是死死地盯著隘口深處的青銅巨陣,掌中的竊命符光芒大盛,直指陣心!
林瑤的血色瞬間褪盡,她終于明白,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
就在這時,趙軒動了。
他沒有沖向風長老,而是猛然抬起右手。
胸口那道火痕驟然滾燙,一股灼熱的力量自命種狂涌而出,順著經脈瞬間蔓延至他的指尖!
赤紅色的光芒在他掌心匯聚,凝成一柄半虛半實的火焰刀影。
刀身之上,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咆哮,又仿佛有無盡的信念在燃燒。
“這一刀,不是斬敵……”
趙軒的聲音在林瑤耳邊響起,清晰無比。
“是斬妄念!”
話音落,刀光閃。
一道快到極致的赤色流光一閃而逝,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也沒有狂暴的能量波動。
林瑤只覺得手腕一輕,低頭看去,那枚被她視若珍寶、代表著宗門意志的玉符,已然從中斷裂,青光瞬間黯淡下去,化作兩截凡石,掉落在雪地里。
而她的手,毫發無傷。
風長老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鄙夷,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狂笑著催動了手中的竊命符“愚蠢的孺子之情!正好給老夫創造機會!”
竊命符脫手飛出,化作一道黑光,瞬間射向冰淵中心的青銅巨陣。
剎那間,風雲變色!
整座沉寂了千年的青銅陣紋驟然亮起,亮如白晝!
無數比發絲還要縴細的青色命絲,如同活過來的毒蛇,自地底瘋狂升起,密密麻麻,瞬間便纏繞住了風長老的身體。
一股股精純到極致的命樞之力,順著命絲被強行抽離,源源不斷地涌向風長老。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風長老感受到體內飛速暴漲的力量,陷入了癲狂,“只要吸盡此地的命樞之力,我便能一步登天,篡改天命,成為這世間新的主宰——”
他的狂笑聲戛然而止。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從陣心旁的一處冰壁後躍出,正是墨九淵!
“命樞之地,豈容爾等竊賊隨意觸踫!”
一聲冷喝,墨九淵屈指一彈,三道微不可查的寒光精準無誤地釘入陣眼的三處竅穴之中。
嗡——!
整座大陣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陣勢陡然逆轉!
那些原本向風長老輸送力量的命絲,仿佛被激怒的凶獸,猛然調轉方向,驟然收緊!
“啊——!”
淒厲的慘嚎響徹冰淵。
風長老被無數命絲反向絞殺,吊在半空,他體內的力量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被瘋狂地抽離,倒灌回青銅巨陣之中。
手中的竊命符更是首當其沖,發出一連串“ 嚓”的脆響,寸寸崩裂,化為齏粉。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他苦修三百年的修為,竟被硬生生抽走了七成!
整個人瞬間衰老下去,頭發變得花白,皮膚松弛,從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變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將死之人,最終被命絲狠狠一甩,如同一條死狗般跌落向無盡的深淵。
他的兩名親信見狀,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要逃,卻被兩道從冰壁中射出的冰錐貫穿了心髒,悄無聲息地倒在了雪地里。
趙軒對此視若無睹,他一步步走入陣心,站在了那座中央石碑之前。
他的摹命之覺在此時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看”到,地脈深處,有一道如同巨龍般沉睡的古老命線,正與他眉心識海中的那頁《大道命書》殘頁,發生著奇妙的共鳴。
他伸出手,將布滿火焰烙印的手掌,緩緩按在了冰冷的石碑之上。
命種之火,順著他的手臂奔騰而下,盡數灌入石碑。
石碑表面那些古老的陣紋,逐一被點亮,最終,在石碑的正中央,緩緩浮現出一道狹長的裂痕,其形狀,宛如一只緊閉的眼楮。
墨九淵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邊,眯著那雙渾濁的老眼,嘖嘖稱奇“好精純的原初命火……小子,你運氣不錯。這是‘命瞳封印’,非原初命火不能激活,非身具天命者不能開啟。現在,用你的心頭血為它點楮,方能真正開啟通往命樞的大門。”
趙軒沒有說話,他抬起左手,並指如劍,在右手食指指尖輕輕一劃,一滴殷紅中帶著淡淡金芒的血液滲出。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這滴血,精準地點在了那道“眼楮”裂痕的一端。
緊接著,他又在另一端,點上了第二滴血。
轟隆隆——!
石碑發出一陣沉重的巨響,那道“眼楮”裂痕,竟真的緩緩張開了一線!
無盡的幽光從縫隙中涌動而出,帶著一股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蒼茫氣息。
透過那道縫隙,可以隱約看到,內里懸浮著一枚古樸的青銅鈴鐺。
那鈴鐺的樣式,與當年在平安縣,韓三娘拼死交到他手中的那枚銅鈴,一模一樣,卻又多了一種源自本體的厚重與威嚴。
就在趙軒的目光與那鈴鐺對上的瞬間——
叮——
一聲輕顫,自鈴鐺本體發出。
這聲音無比微弱,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直接響徹在趙軒的靈魂深處。
它不像是鐘鳴,更像是一聲跨越了無盡時空的呼喚,在呼喚著它的舊主,又像是在叩問著一段被遺忘的過往。
趙軒的身影猛地一僵,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扭曲、褪色。
昆侖的冰雪,青銅的巨陣,墨九淵的身影……都在遠去。
取而代之的,是北境凜冽的寒風,是黃昏下裊裊升起的炊煙,是村口老槐樹下傳來的幾聲犬吠。
一個模糊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那是一間簡陋的農家小院,院中晾曬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
那聲鈴響,仿佛不是開啟命樞的鑰匙,而是一記敲響過去的喪鐘,將他拖入了一個未盡的血色噩夢。
趙軒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到,那件在風中輕輕搖曳的舊衣上,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地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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