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漁村那座殘破的石碑,毫無征兆地燃起了一簇幽藍色的火焰。
那火無溫,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直接在生靈的魂魄上灼燒。
火焰升騰的瞬間,一股無形的波動轟然擴散,方圓百里之內,無論是深海的巨獸,還是山林的飛鳥,乃至每一個漁村的村民,心髒都漏跳了一拍,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動與恐懼,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村落深處的祠堂內,供奉著歷代先祖的牌位。
陳啞婆枯瘦的身軀猛地一顫,她豁然抬頭,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懸在梁上的一串青銅古鈴。
此刻,那串百年未響的銅鈴正以一種近乎癲狂的頻率劇烈震動,發出“叮鈴鈴”的尖銳悲鳴,仿佛在為一個時代的終結而哀悼。
“來了……終究是來了……”陳啞婆喉嚨里發出干澀的嘶吼,她踉蹌著撲到一張供桌前,抓起一截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木炭筆,在一張泛黃的草紙上奮筆疾書。
她的手抖得不成樣子,每一筆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無籍火起,命河倒流;天眼將盲,群星墜途。”
十六個字,字字猙獰,力透紙背。
當最後一筆落下,陳啞婆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濺在紙上,如綻開一朵絕望的血梅。
而她手中那截炭筆,竟在一陣輕微的“ 嚓”聲中寸寸碎裂,化作一只通體漆黑的灰蝶,振動著脆弱的翅膀,義無反顧地朝南方飛去,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祠堂的陰影里,一直靜立的雲崖子臉色驟變。
他看著那只灰蝶消失的方向,瞳孔收縮如針“以身殉道,以命傳訊……這是‘听命者’的最終預言!天地……這是在預警‘命外之人’的誕生!”
夜色,愈發深沉。
一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窈窕身影,無聲無息地降臨在漁村上空。
她便是墨九娘,彼岸的“織命者”。
她懸浮于空,神情淡漠,仿佛俯瞰著一群螻蟻。
十根青蔥玉指輕輕揚起,剎那間,無數根肉眼難見的透明絲線從她指尖蔓延而出,如一張巨大的蛛網,悄無聲息地籠罩了整個漁村。
每一根絲線,都精準地連接到一個沉睡的生靈。
這是她的神通——織絲成夢,能將人拖入最深層的心魔幻境,在虛幻的命運中磨滅其意志,最終讓其神魂崩潰,徹底淪為命網中的傀儡。
而她今夜的目標,只有一個——趙軒。
最強大的命絲,如毒蛇般鑽入了趙軒的夢境。
幻境中,趙軒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牛家村。
身旁,一個濃眉大眼的憨厚青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爽朗“趙軒賢弟,江湖險惡,別再想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跟我回中原,咱們一起保家衛國,豈不快哉?”
是郭靖。趙軒看著他,眼神平靜。
念頭一轉,場景驟變。
他已身處揚州城的石龍道場,隋末的風雲在耳邊呼嘯。
寇仲舉起酒杯,意氣風發“兄弟!你我聯手,這天下唾手可得!還管他什麼仙神鬼怪,我們自己做自己的主宰!”
畫面再轉,雲霧繚繞的仙山之巔,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淚眼婆娑,正是他曾經記憶中的林瑤。
“趙軒……你天資絕世,為何非要走那條絕路?留下來,我們雙宿雙飛,做一對神仙眷侶,不好嗎?你……為何不要我?”她的聲音充滿了哀婉與不解,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心上。
情感、權欲、道義……心魔的試煉一重比一重猛烈。
最終,所有景象都化為混沌,唯有一片無垠的血色雲海。
紅雲老祖的身影在雲海中浮現,他面帶微笑,伸手相邀“道友,你我皆是天地異數,不為天道所容。來,與我共參大道,超脫這方宇宙,豈不逍遙?”
這是最終的誘惑,通往至高力量的道路。
然而,面對這一切,趙軒的臉上卻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譏笑。
“郭靖的俠,寇仲的霸,林瑤的情,紅雲的道……”他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無盡的嘲諷,“這些,都是你們想讓我走的路,都是你們為我編織的‘命運’。”
他猛然抬頭,目光如電,洞穿了層層幻境,仿佛直視著夢境外那高高在上的織命者。
“可惜,我的路,我自己走!”
話音落下的瞬間,趙軒做出了一個讓所有幻象都為之凝固的動作。
他右手成爪,毫不猶豫地撕開了自己的胸膛!
沒有鮮血淋灕,只有一片璀璨的藍光。
他竟從胸腔中,硬生生掏出了一顆熊熊燃燒的、由藍色火焰構成的心髒!
那心髒之上,赫然用火焰烙印著兩個古樸的大字——趙軒!
“這,才是我要走的路!”他高舉著燃燒的心髒,發出震徹整個夢境的咆哮,“以我之名,燃我心火,破爾等虛妄!”
藍色的火焰沖天而起,趙軒以自身真名點燃了不屈的意志之火。
郭靖、寇仲、林瑤、紅雲……所有的幻象在這火焰面前都如同冰雪般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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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夢境世界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蛛網般的裂痕遍布天空,最終轟然崩塌!
漁村上空,墨九娘發出一聲淒厲的悶哼,身體劇震。
她驚駭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十根連接著趙軒的命絲,竟在同一時刻齊齊崩斷!
斷口處,殷紅的鮮血淋灕而下,每一滴都帶著她本源的命力。
“噗!”她抑制不住,噴出一口逆血,身形踉蹌著後退三步,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你竟然用自己的名字燒穿了我的命網?!這不可能!世間無人能自外于命河!”
一個名字,就是一個生靈在天地間的烙印,是命網中最基礎的節點。
燒掉自己的名字,就等于在命網的坐標上抹去了自己,這是何等決絕,何等瘋狂的意志!
墨九娘心生退意,這個“命外之人”的棘手程度遠超她的想象。
她轉身便欲遁入虛空。
“織命者,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
一個淡然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
雲崖子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她身後,手中握著一管看似普通的竹筆,筆尖遙遙指向她,封鎖了所有退路。
“你可知,他為何能破你的織絲成夢?”雲崖子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墨九娘驚疑不定地回頭,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下方,趙軒一步踏出屋子,他身上那源自殘碑的藍色火焰尚未熄滅,整個人如同一尊從地獄歸來的神只。
而在他身後,一道虛幻的女子身影緩緩浮現,正是擺渡人柳輕煙。
柳輕煙的魂體已經變得極為稀薄,她對著趙軒露出一抹欣慰而決絕的微笑,輕聲說道“我說過……要渡你一程。”
話音未落,她以自己僅存的殘魂為引,將那艘虛空之舟上積攢了百年的火種,盡數注入了趙軒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里!
“嗤啦!”
趙軒的影子在接收到火種的瞬間,竟像是被賦予了生命般猛地扭曲、拉長,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黑色毒蛇,以超越閃電的速度,咆哮著撲向半空中的墨九娘!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超出了墨九娘的預料!
她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攻擊方式,影子……竟然可以傷人!
“啊——!”
她慘叫一聲,被活化的影子死死纏住。
那影子帶著虛舟火種的灼熱,瘋狂地吞噬著她的命力。
危急關頭,一本古樸的書冊殘頁從她懷中自動飛出,綻放出柔和的光芒護主。
然而,影子上的火焰對這命書之力有著天生的克制,火焰一卷,便將那張珍貴的命書殘頁吞噬殆盡!
墨九娘心痛欲裂,趁著命書殘頁爭取到的瞬間,她不惜耗費本源,掙脫了影子的束縛,化作一道流光狼狽逃向天際,只留下一句怨毒的詛咒“命外之人……彼岸……絕不會放過你!”
影子完成了使命,緩緩縮回,重新歸于趙軒腳下,再無異狀。
而半空中,柳輕煙的身影已經化作了漫天飛舞的光塵,她帶著解脫的微笑,深深地望了趙軒最後一眼。
“我說過……要渡你。”
聲音消散在風中,她徹底化作點點星光,沒有墜落,而是盡數融入了趙軒的身體和他的影子里。
趙軒猛地握緊拳頭,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多了一股溫潤而堅韌的力量。
這股力量不屬于真元,不屬于神識,而是一種更純粹、更本源的東西。
“這是‘願力’。”雲崖子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看著柳輕煙消失的方向,低聲嘆息,“擺渡人自願焚身成薪,化魂為種。她百年渡魂所積攢的,便是這世間最純粹的願力。從此以後,你走的每一步,都有一個逝去的靈魂,願意為你照亮前路。”
趙軒沉默了許久,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她最後的氣息。
他俯身,撿起從光塵中跌落的一枚小巧的擺渡鈴。
他將鈴鐺系在腰間,清風吹過,鈴聲輕響,如故人的低語。
他沒有說謝謝,因為這份恩情,已經重到無法用言語承載。
他轉身,目光堅定地望向南方,那里,是灰蝶消失的方向,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走吧。”趙軒的聲音沙啞而平靜。
雲崖子點點頭,與他並肩而行,一同向村外走去。
行至村口,那座燃著藍色火焰的殘碑依舊靜立。
趙軒的腳步忽然一頓,他猛地低頭,只見自己的右腳腳踝處,不知何時竟纏上了一縷幾近透明的絲線。
那絲線無形無質,散發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另一端則延伸向無盡的虛空,仿佛是某位高高在上的存在,從世界的另一頭垂下的釣線。
“共命絲……”雲崖子眼神一凝,面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有人在用這種禁術暗中追蹤你!而且,這絲線的氣息……來自彼岸的高層!”
趙軒臉上卻毫無懼色,反而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伸出食指,指甲在掌心輕輕一劃,一滴殷紅的鮮血滲出。
他彎下腰,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腳下的泥土地上,迅速而有力地寫下了一個字。
“斬!”
血字寫成的瞬間,一團更為熾烈的火焰轟然燃起,順著那透明的絲線疾速蔓延而去!
“啪!”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在虛空中響起,纏繞在腳踝的共命絲應聲而斷。
遙遠到不可計量的天邊,似乎傳來了一聲模糊而痛苦的悶哼。
趙軒直起身,看也不看那斷裂的絲線,抬腳,重重地踩在了地上的血字之上。
泥土飛濺,血字被踩得粉碎。
然而,就在他和雲崖子轉身,即將踏出村落範圍的剎那,誰也沒有注意到,那被踩碎在泥土中的“斬”字血痕,竟像擁有生命一般,開始緩緩蠕動、匯聚,最終,在黑暗中悄然重組成了一個全新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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