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剛響過，教學樓的走廊里還彌漫著粉筆灰和少年人喧鬧的氣息，甦晴抱著作業本往校門口走，
心里卻像壓著塊濕漉漉的海綿，沉甸甸的全是對明天體育課的抗拒。八百米測試的哨聲仿佛已經在耳邊響起，腿肚子不爭氣地開始發軟。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腳步一頓，回頭就看見林天背著書包追上來，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亂。他總是這樣，像陣沒預兆的風，突然就出現在她身邊。
等會兒一起走他問，眼里帶著點自然的熟稔。
甦晴嗯了一聲，兩人並肩走出校門，沿著街邊的梧桐道慢慢晃。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交疊著又分開。她踢著腳下的小石子，沒話找話地念叨明天體育課要測八百米，我肯定跑最後一名。
林天側頭看她，小姑娘皺著眉，嘴角往下撇，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動物。
他忽然停下腳步往路對面退了半步，站在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下就像昨天傍晚，他也是這樣站在那里看著她被媽媽叫回家。
“怕什麼他的聲音穿過不算寬的馬路，帶著點笑意跑不動了我給你喊加油。
甦晴被他說得愣了愣，心里那塊海綿好像被曬化了點。她點點頭，
轉身往巷子里走，石板路被踩得 響。走了沒幾步，不知怎麼就想回頭看看，腳步便不由自主地頓住，轉了身。
他果然還站在原地，一只手抓著書包帶轉來轉去，另一只手藏在背後。
見她回頭，他眼楮亮了亮，把藏著的手抬起來晃了晃是張皺巴巴的水果糖糖紙，透明的塑料紙上還沾著點糖渣。
原來他剛才趁著她轉身的工夫，偷偷剝了顆糖。
此刻他正含著糖，臉頰微微鼓著，沖她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嘴角揚起的弧度比夏天最甜的西瓜還要招人。晚風吹過，老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在替他把笑聲傳得更遠些。
甦晴忽然覺得口袋里有點硌得慌，伸手一摸，是早上出門時媽媽塞給她的兩顆水果糖，還有顆從操場邊撿來的，
磨得很光滑的白石子。她攥緊了口袋，指尖觸到糖紙的褶皺和石子的涼滑，心里那點對體育課的抗拒，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忽然就淡了。
她對著路對面的人揮了揮手，這次沒再猶豫，轉身跑進了巷子深處。
巷口的風還在吹，帶著槐樹葉的清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意她仿佛已經听見了明天操場上，那個清亮的聲音在為自己喊加油。
第二天的陽光格外刺眼，操場的紅色跑道被曬得發燙，空氣里浮動著橡膠和汗水的味道。體育老師拿著秒表站在起跑線前，吹了聲尖銳的哨子“女生八百米，各就各位！”
甦晴站在隊伍里，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校服褲邊。昨天林天塞給她的那顆水果糖，她早上出門時特意揣在了口袋里，糖紙被體溫焐得溫熱。她偷偷往操場邊瞥了一眼，果然看見林天和幾個男生靠在單杠旁，不知在說些什麼。
“預備——跑！”
隨著又一聲哨響，女生們像被驚擾的鳥群沖了出去。甦晴跟著大部隊往前跑，風灌進喉嚨，帶著火辣辣的疼。才跑到第二圈，她的呼吸就亂了，腳步越來越沉，眼前的跑道仿佛變成了沒有盡頭的旋渦。
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聲音清亮得像穿透了嘈雜的風聲。她猛地回神，看見林天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單杠，
正站在跑道內側，跟著她的速度往前快走。他揚起手，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嘴角還帶著點昨天那種甜甜的笑意別停下調整呼吸，
周圍的同學一個個從身邊超過，甦晴想加快腳步，腿卻像灌了鉛。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那顆糖還安安穩穩地躺在那里。
指尖踫到糖紙的瞬間，她忽然想起昨晚巷口的風，想起老槐樹的沙沙聲，想起他含著糖沖她笑的樣子。
“還有最後一圈！”林天的聲音又追了上來，“看著我，跟著我的節奏！”
他真的就在內側慢慢跑了起來，步伐不快，卻很穩。甦晴咬著牙，眼楮盯著他的背影，像是找到了可以抓住的浮木。
喉嚨還是疼，腿還是酸，但心里那股抗拒的勁兒，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再堅持一下”的念頭。
最後一百米沖刺時，她幾乎是憑著本能往前沖。沖過終點線的那一刻，她腿一軟差點摔倒，身後忽然伸過來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跑得不錯啊林天的聲音就在耳邊，帶著點喘，比上次快了不少。
甦晴抬起頭，看見他額頭上也沁著薄汗，陽光落在他笑彎的眼楮里，亮得像撒了把碎糖。她喘著氣，從口袋里摸出那顆被攥得溫熱的水果糖，剝開糖紙遞過去給你。
林天挑了挑眉，接過去扔進嘴里，含混不清地說謝啦不過他頓了頓，忽然從自己口袋里摸出顆新的糖，塞到她手里，“這個給你，補充體力。
是顆檸檬味的水果糖，糖紙在陽光下閃著亮晶晶的光。甦晴捏著那顆糖，看著他被糖酸得微微眯起的眼楮，
忽然笑了出來。風從操場吹過，帶著青草和陽光的味道，她覺得，好像以後的體育課，也沒那麼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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